在传统“清官”戏中,微服私访是最常见的场景。即便是在今天,官员的微服私访仍然具有不容否定的积极价值。微服的原意,是褪去官服穿上老百姓的衣裳。私访则意味着摒弃鸣锣开道的官方排场,悄悄地去接触民众。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了中间环节的干扰,排除了民众的心理障碍,官员才能更好地体会民瘼,了解民意,听取民声。
不过,对于官员的微服私访也没有必要进行过度的赞誉,毕竟微服私访只是一种获取民意的非常用手段。微服私访被看重被依赖,往往提示官员了解基层真实情况的常规渠道出现了问题。长期以来,官员下基层调查研究已经被严重异化。不少情况下,下级官员到辖区交接处迎来送往,上级官员坐着车子转、隔着玻璃看,这些现象不仅表明作风需要转变,而且隐藏着更大的危机。官员对上负责的机制,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他们只希望上级官员看到自己政绩的一面,否则可能损及仕途。
心态可能会决定进化的方向,人类的始祖努力想要看得更远,他们便渐渐地能够直立行走。到了今天,投上所好的心态,导致了官场假大空语病的泛滥。毕竟,在大一统格局之下,下级其实也是自己的一部分,因此下级的成绩也是自己的光荣,而弊病也意味着自己的不足。
如果一个官员真的希望获得真实的情况,他就应当在听取汇报时毫不客气地制止那些假大空的赞歌。不仅如此,他应当怀疑那些所谓的调研点的真实性,那里的环境经过了几层粉饰?那里的典型经过了几番挑选和“培训”?他应当做到心知肚明。还有那些形形色色的政绩工程、形象工程,又有几个能够经得起呵斥与盘问?
一个官员没有勇气向虚假宣战,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是整个潜规则的一部分,今天他以这样的方式进行汇报,明天他又怎样有底气与同样的现象决裂?获得真实基层情况和原始民情民意的常态机制已经出现问题,但这并不意味着官员就没有其他办法获得实情。
官员接访是渠道之一,那些来访的民众一方面当然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奔走呼号,同时也未必不是在将最真实的底层状况呈交给各级官员。接触网络也是渠道之一,官员在公务之余完全可以到论坛、微博上面去看看,那些举报的帖子,那些嬉笑怒骂的信息,尽管不是民意的全部,但至少也是民意的一种。
问题可能仅仅是愿意或者不愿意,只要愿意获取民意,渠道就很多,如果不愿意,任何看似新鲜的渠道都可能沦为一种形式。近日,山西省纪委、省委组织部公布了260名各市、县(市、区)纪委书记、组织部长手机号码和电子邮箱,随时接受群众对当地换届工作中存在的问题进行反映。然而,媒体试着拨打这些电话却发现,实际的接通率不到四成。有的受访官员抱怨公开电话使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受到了骚扰。正如山西有关部门所解释的那样,公布官员的手机和邮箱不是为了作秀,而是官员获得实情的难得机会。超六成手机打不通的结果表明,这样一个机会并没有被珍惜。
如果不听取实情和民情不需要付出代价,那么就没有官员会去遵守一种泛泛的倡导。备受好评的微服私访最终也只能是昙花一现,而修复常态机制的愿望也只能因为缺乏动力而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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