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次处罚去藏东,是一次外派任务。同行的有去修路的民工,带着钢钎和被褥;有去探望父母的高中生,随身行李被同伴偷走,孑然独行;有去探望丈夫的大姐,咿咿哇哇电话不停;有去买卖虫草的商人,心事重重、小心谨慎、包不离身;有回家的藏族同胞,拿山寨手机放着藏歌……
早晨成都艳阳正浓,我将搭上晃晃悠悠的川藏大巴,开始了我的“裸游”旅程。
交通节省攻略
长途客车在成雅高速上磨蹭了半天,终于找到点“飞驰”的感觉了。我躺下来刚闭上眼,耳边“轰”地一声巨响,心一紧,睁开眼,发现车还在前进, 周围人互相传播消息:爆胎了!高速路上爆胎——好在车的速度实在不算快,否则我这条小命就算交代了。
“我就说了今天不是出门的日子!”下铺的一个来自湖南的土家族大叔指着农历本对他的伙计说道。
的确,这趟车出发这3个多小时来,就没消停过……
早上9点半,我还在车站旅社对着行李发呆:泡红景天的水杯、手电筒、口罩、墨镜、杂志、单反、外套、过期三年的学生证……我有没有漏东西?
坐着川藏大巴去旅行
和所有人一样,在出发去西藏的第一夜,总会辗转难眠,这直接导致我今天早上起来之后头脑一直昏沉沉找不着北。时间快不够了,我把东西胡乱塞进背包,拧着包拖着行李箱丁丁哐哐顺着楼梯就直接冲了下去。
外面有人大喊:“去昌都的快上车!走北线的,上5238,快!快!”
我加快速度,过楼梯转角处“砰”地一声,背包侧袋里装红景天的便宜水杯撞了一下,我也没细看,直接跑向传送带把行李背包一股脑地丢了上去。
“你那水杯是破的,快拿开,不要让水流进机器里!”旁边的售票员大声吼了起来。
我仔细一看,水杯已经裂成了蜘蛛网,第一个念头不是担心人家的机器,而是这可是我的红景天!出发之前问过前辈说红景天提前3天喝,能有效预防高原反应,所以前几天都没喝,就预备着路上喝两天一夜正好走完整个行程。
这下摔没了,我有点迷茫,听着外面的人还在喊。“不管了!”我将杯子直接扔进垃圾箱,然后奔向长途客车,车厢下面的行李箱已经快被塞满了,挪开几个编织袋,好像都是棉絮、铁棒之类的东西,我将行李箱放好后,提着背包上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才算是松了口气。
需要核对身份证,坐长途汽车还是头一遭。我站在检票员身后踮起脚,偷偷地看同行乘客们的身份信息,汉族、藏族。藏族的信息下面还有一排藏文,其他的都一样,上车看见下铺的那个大叔,偷偷看他身份证,是土家族。还有一个刚退伍的藏族小伙子,带着女朋友回家见父母,整车人都到齐了,34人,只有4个女性。
随即上车出发,这时候才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的背包过大,占据了铺位1/3的位置,直接导致脚无法伸直,出发前的兴奋,让我忽略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这给之后几天的旅程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1点刚过,大家都开始默默地解决午饭问题,由于周围没有饭馆,所以都是以自带零食为主,也有几个找店里要了开水泡方便面,就那位湖南来的土家大叔,泡的是麦片,这倒是个好习惯,方便实惠。
吃完东西,大家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开始各自走动,互相搭话,同行是缘。
很多人都是独行,最多的一拨6个人一伙,即那棉絮和钢钎的主人们,他们正围坐在地上,热火朝天地“斗地主”;还有3个藏族同胞,戴着大而亮的耳环,也在玩牌,不过玩的是我从没见过的玩法。还有一家子人,小两口加老两口,出行设备齐全, 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还有一个少年,刚从昌都返回,现在又重新出发,因为前几天第一次去的时候丢了钱和行李,他用身上仅有的20块零钱重新办了张银行卡才得以返回。还有个军嫂,给她丈夫打电话说:“我已经上车了,三天就到!”
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车有出发的迹象,爆掉的车胎已被卸下。我过去问司机什么时候可以走,“得等成都车站派人送来车胎,现在出发还不远,能不用备胎就不用。莫着急!”司机坐在那一边抽烟一边悠悠地回答,似乎这个事情和他关系并不大。
结果送车胎的人走岔路了。等到下午3点,才弄好。
总算,我们又出发了。
脚基坪和民工比饭量
碎石路上体验冲浪感
路途中景色无甚差别,两边多是湿地景观,路笔直修长平坦,时不时在路边会见到黑烟升起,据说是农民在焚烧秸秆等,焚烧之后,土地会更加肥沃。
长途客车途中小停,人群三三两两四散开来。周围风景绝美,这是最惬意的时光。
下高速即到“雨城”雅安,这里是四川盆地和青藏高原的结合过渡地段。匆匆跟“雨城”打了个照面,就直接“路过”。
路慢慢开始有了起伏和弯道,车厢里一片宁静,摇来晃去,我慢慢地也就没了知觉。
在一座古旧的石桥桥头,车又停下来了。“现在是晚餐时间!”司机的大嗓门响了起来,睡觉的人纷纷惊醒。问司机地名,得知这里叫脚基坪。
路边的小餐馆以川菜为主,20元一个炒菜,土家族大叔没有点,又泡了杯麦片,其他的每个人就点了一个菜。熟悉的,拼起来一起吃。我坐在靠近6个外出务工的人旁边,一边吃一边看着这群可爱的兄弟。我以为吃饭的速度和饭量已经很不错了,结果跟他们一比,战斗力那是不能同日而语。跟他们吃饭,就跟打一场歼灭战一样,风卷残云疾风劲草这一类的词语尽可统统地丢上去,丝毫不要担心用词不当。
吃饱,大家散落在路边闲逛聊天,饭馆里还剩2个人,点了一桌子菜在那慢慢吃,男的戴墨镜,酷酷的;女的穿戴时尚,吃相端庄优雅,不疾不徐。司机看了看表,突然开始不耐烦地催他们了:“吃个饭就快点嘛,路边灰大……”
过石桥,看路牌,是大坪,根据临行前补习的地理知识,就要开始爬二郎山了。我拿湿巾狠狠地抹了一下脸,调整好状态,爬到前面去跟司机搭讪,得知沿路的那条大河有个好听的名字——“青衣江”,坐在司机台边,视野一下从帧频调过度的旧式黑白电视一下过渡到宽屏液晶显示器了,豁然开朗。沿途植被繁密,没有乱砍滥伐的痕迹。房子普遍都是一层或者两层,零散而居,新房多为砖砌。老房子还是木结构的,门户窗框漆的颜色都比较亮,鲜黄或者艳绿,耀眼醒目,有一点藏地色彩了。
二郎山海拔3000多米,是川藏线上第一道拦路虎,据说每一个心潮澎湃的初次入藏者,猛一抬头,都会倒吸一口凉气。我也有点胆怯,首次登上如此高海拔的高山,会不会“高反”?
慢慢地进山了,弯弯绕绕,偶尔在一个制高点回头能望见半小时之前的路。“在不通车的时候,这里肯定是以望山跑死马而出名的。”戴墨镜的一边拍照一边念叨。
在一处急弯,外侧临深涧绝壁,绝壁之下一片高深莫测的墨绿上面有模糊糊的一层新绿,那是树尖的嫩芽,颇为养眼。我探头一望,感觉人都悬空在万丈深涧的上方了,吓得赶忙缩回脑袋。
“二呀么二郎山,高呀么高万丈……”客车前面的一位乘客小声地哼唱着……
愈走愈高,愈来愈险,风景也愈来愈美,不时有山涧从白雪皑皑的山顶直冲下来,在一片深绿的背景里拉出一条耀眼的白。路上弯道也越来越多,看看周围还是荒无人烟,司机也丝毫没有停车的意思。我开始有点后悔吃饭的时候多喝了两杯水……
5月的天气,温度大概是12C°左右,看这群恬淡悠闲泡在水里的小孩儿,你不难想象泡温泉的惬意。
客车开进了一条长长的隧道,看着开了多半天还没见到尽头,我才醒悟过来这就是亚洲第一长的二郎山隧道。出隧道看见一个收费站,车停下来,等前面的车一辆一辆地过,我飞也似地跳下车,直奔收费站厕所而去,随即背后跟下来一群人,风风火火像帮派火并一样,前面各型车辆里的人纷纷探头来望。
客车慢慢地又开动了,转来折去,到了山脚,沿着河边继续前行,河水波澜不惊,如巨兽缓缓而去,对我这个远方来的客人视若无睹。河两边山体破烂,路不成形,公路靠近山体的那边,立着钢桩,牵着铁网,可沿途却没有一个钢桩是完好的,全被山上滚落下来的巨石压得弯下腰来紧紧趴在地面上,有宁折不弯的,就真的折成两段。路也不是原来的路,偶尔走几米柏油路,又回到乱石子路面上折腾颠簸。
“这是哪?看情形这应该是地震造成的,不会到了北川那边吧?”坐我旁边的一位妇女一边抓住窗子一边抱怨。车开得比较慢,所以尽管在乱石堆里摇来晃去,我也没有担心会发生危险。倒是这样颠久了让我忽然有了在大海里的惬意感,把这当成冲浪算了!
听了恐怖的“弱郎”故事
我开始有了“高原反应”
车到泸定县,天已经快完全黑了,客车在泸定不停,换个司机继续开夜车,注定和泸定桥无缘了。
车厢里光线明灭不定,偶尔会有鼾声传出,大部分时间坐长途车就是这样,要么睡觉,要么还是睡觉。
云雾缭绕,山体优雅,公路蜿蜒,这眼前的美景走上去却不是那么回事,这里是晕车人的噩梦地段。
远远望见有一座灯火通明的城,又不知道走到了哪,屁颠屁颠晃到驾驶座旁边去问开夜车的司机师傅。“溜溜的康定城嘛!”司机叼根烟含含糊糊地扔过来一句。这就是康定情歌里的康定么?我仔细盯着面前这座城,无奈天时已晚,马路两边“邛崃XX饭店”的招牌千篇一律地一直延伸下去,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异常。
司机跟我闲聊,给我讲各种灵异的故事:“拉萨附近的老房子,你去了之后会发现它们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门都很矮,几乎成年人进去都需要低头弯腰,知道为什么不?”我迷茫地摇摇头,他嘿嘿笑了笑,掐灭烟头,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
修建矮门房屋实际上是预防行尸闯入的一种手段。“行尸”,在藏语中叫“弱郎”。是指人死后再起来到处乱闯,危害活人。所谓“弱郎”既非复活也不是诈尸。藏族所言“弱郎”,就是指有些邪恶或饥寒之人死去后,其余孽未尽,心存憾意,故死后起尸去完成邪恶人生的余孽或寻求未得的食物。但必须在其躯体完好无损的状态中才能实现。藏地的葬俗本身给起尸提供了极好机会。在藏区,尤其在城镇,不管什么人死,并不马上葬,而是先在其家中安放几天请僧人诵经祈祷、超度亡灵、送往生等一系列葬礼活动,尸体在家至少停放三至七天后才就葬。若发生起尸,一般都会在这期间。
“你别不信,这都是我听那边的老年人说的。”他看我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三个字,停顿下来特别强调了一句。“嗯嗯,那接下来呢?”这藏版的僵尸让我充满了求知欲。
起尸都不是突发性的,而是事先皆有预兆。那些将要起的尸,其面部膨胀,皮色呈紫黑,毛发上竖,身上起水泡,然后缓缓睁眼坐起,接着起身举手直直朝前跑去。所有起尸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不会讲话,不会弯腰,也不会转角,连眼珠子都不会转动,只能直盯前方,身子也直直往前跑。假如遇上活人,起尸便用僵硬的手“摸顶”,使活人立刻死亡的同时也变成起尸。这种离奇而可怖的作用只限于活人之身,对别的动物则无效。
据说,从前西藏一个寺庙的主持死了,全寺喇嘛将其遗体安放在本寺经堂里,然后大家排坐殿内昼夜诵经祈祷,连续三天三夜不曾合眼,就在第三天晚上,那些念得精疲力竭的喇嘛众忍不住个个倒地睡去,鼾声如雷。其中一个胆小的小喇嘛因心怀恐惧毫无睡意,目不转睛地盯着主持的遗体。下半夜,他突然发现那尸体竟坐起来了。小僧吓得忘了喊醒众僧,拔腿冲出门外,反扣庙门只顾自己逃命去了。结果,全寺几百僧众一夜之间全变成了起尸。幸亏他们冲不出庙门,只是在庙内横冲直撞,闹得天翻地覆。
后来,为了预防可怕的起尸冲入家门,藏族同胞就根据起尸不能弯腰的特点,专门设计和修建了那种矮门的房屋。
路上看见骑行的人,无比佩服他们的勇气,这段路比较好,还看不出有什么凶险。
带着对使用帐篷、逐草而居、没有门的牧民同胞的同情,我直接靠在旁边睡着了,迷糊中感觉到呼吸有点困难,喉咙也干得很。半夜3点,车里的灯亮了,又到了“放水”的时间,下车看见漫天繁星,似乎伸手就能够到。但是呼吸困难,心情烦躁,虽是美景,也没有欣赏和感慨。上车裹了床被子还觉得有点冷,稀里糊涂又睡过去了,直到听见“咚咚咚”的声音,将我吓醒。车还停在原地未动,我是被我自己的心跳声吓醒的,外面月亮还挂在天上,一轮新月弯刀般锋利,切破夜空。月光惶惶,第一次觉得月光也刺眼,像千万根银针。太阳穴一跳一跳像过高压电,而且呼吸困难,感觉像是上了岸的鱼儿。“高反”来了!我又没有准备应急的药物,一番挣扎,窒息更甚。越是窒息,心里却越来越安静。死,这回事,真到了绝境,其实也并不怕了,没到绝境,那更不必怕。我索性躺了下来,又闭上眼,心想:睡着了就好了。于是在“咚咚咚”的巨大心跳声中,我果然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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