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寺庙当然有名字,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但是,我已经习惯将这座偏踞山南泽当一隅的小寺庙称作“无名寺庙”了。在我看来“无名”于它更具意义,就像一位隐修的高人,何具功名呢?
这寺庙在我生活中的意义,并非作为一个要拿去向别人炫耀的景点从而非得有个所谓的名号不可。你去问问那些到处把布达拉宫的名字叫得震天响的观光客们,除了知道些从导游口中得来的信息,他们真正对布达拉宫的了解又有多少?
打个比方,如果我们可以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个没有其他任何人的地方,厮守终身。那么,我们只要说话,必然是对那个人说的;我们只要发飙抑或发情,也必然是对那个人发的。名字,实在是一种多余,不是吗?名字这个东西只会让我们学会区分,学会势利,学会忽视不该被忽视的东西。在佛看来,一个朝拜者如果记得色拉寺与哲蚌寺的区别,那他的朝拜就全白费了。
李连杰曾经目光呆滞地说过,人若无名便可专心练剑。在那部有名的《英雄》里,他的名字便是“无名”。那么寺若无名,有什么不可能的?如果说一个作者对他自己要介绍的去处的名字都不甚了了,实在是件很过分的事情。但我要辩解的是,我在两年之内去过这座小寺庙不下百次,作为一个非信徒来说,这是个很惊人的数字吧。即便这是一间藏身于村落里的乡间小寺,即便我的藏语差劲之极,可我去了那么多次,怎么也能把它的名字探听到了。但我偏偏没有,因此它于我,永远就是“无名之寺”。
第一次领悟的六字真言六字真言,或者说“六字大明咒”,即“嗡嘛呢呗咪吽”,在藏传佛教信徒心目中,其威力基本上可以和原子弹相当。通常认为,经常持诵六字大明咒,可以消除病苦、刑罚、非时死种种恐惧,寿命增加,财富充盈。 第一次对这六个字产生感觉,就是在这座无名的寺庙。那是大约5年前了,我被单位派到山南地区常驻。刚毕业不久的毛头小子,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充满了被放逐的委屈与怀才不遇的悲愤,但觉天地含悲。而且泽当镇(山南地委与政府驻地)是如此的小,似乎并不足以成为理想中落日长风的浩荡天涯。
在这种灰色的基调中,这个不得志的家伙在街道上梦游一般溜达,晃晃悠悠地走上了一段上坡路。面前出现了这座小得有点羞涩的寺庙。尽管羞涩,金顶红砖依然在西藏下午晴朗的天光中流露出那么一种气度,颠倒众生。寺庙周边的转经道上,老人们的虔诚并没有因为这个建筑的规模而缩水。 天台上景致出乎意料的好。走在哪里都是清风怡人,看到何处都是众生和美。然后突然不经意一转身,整个人便惊呆了。山色苍茫中,清清楚楚地跳跃出六字真言的影像。“嗡嘛呢呗咪吽”6个白色的藏文无比真切地显现在远山山体上。
这书写在山上的巨大真言,是信徒们的又一项壮举。僧人跟我说,这种事情根本不知道是谁的手笔。它就像所有殊胜的奇迹一样突然在历史中的某一天就出现了,同时又并不显得突兀,仿佛一直以来就存在于它该存在的地方。用白色石英石,耗费巨工,摆出这串符咒,从而象征大明咒的光明是如此的泽被苍生,如果不是出自真实并纯粹的信仰,相信是绝对无法做到的。可见佛法确实神通,绵绵山峦都可以拿来当做经卷书写。 我想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不再愤世嫉俗。至于其中原因,如果我硬生生地将其解释为佛法的感召,未免太过做作与煽情。现在看来,似乎还是那些来自凡人的执着与单纯,让一个苦闷的少年学会了某些东西吧。
“经济适用房”的虚实光景
如果把哲蚌寺这种僧家丛林比喻为一栋无敌海景大豪宅,这里,只能算得上是经济适用房。 进得主殿,马上就判断出这是一座格鲁派寺庙。为左边专门供奉宗师的佛殿里,端坐着面带笑容的宗喀巴大师。当年此尊在佛法日益凋敝的日子里,力创教法严密、显密兼修的新教,可谓叱咤一时,如今静静坐在这鲜为人知的小佛堂中,任凭阳光从小窗户透过来照射法身,庄严而轻松。大师本人有知,应该也十分满意以这种形象展现于世人眼中。据说菩提心就是诞生在此番光景中的。这个时候,游人难免会出现一种恍惚,不知自身与佛像,谁在看,谁在被看。
也是在这座小庙里,我见识到了一种奇妙的门。上楼梯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木质楼梯的尽头,是一道门。这道门并不是垂直于地面,而是以与地面平行的姿态存在的。换句话说,这道门更像是一个盖子,随时可以严丝合缝地盖上,从而隔绝一切无缘的众生。佛法无边,有时候也是只度有缘人的。
等我走到了门前,或者说爬上了门,才发觉确实有意思。这是一道货真价实的门:门闩、门扇、门锁一应俱全,甚至上面还贴有老旧褪色的对联。但它偏偏不是出现在墙面上,而是出现在地面上的。站在这门前,或者说门“上”,感觉非常像置身于达利的油画中,奇幻和真实,纠缠莫名。出了寺庙,就是村民们新建没几年的漂亮藏式小楼。阳台上放着虽是盆栽却没有经过精心修剪,依然生机狂野的海棠或者大丽花。冲我相机摆出灿烂笑脸的,是一个身材壮硕、身穿家常藏装的中年女子,她很乐意和她的花一起,被一个陌生人拍摄。这时,身后神祇的矜持,面前世人的友善,孰实孰虚,简直无法分辨也无从分辨了。
TIPS1.沿泽当镇白日街往上走5分钟左右便可以看到高耸的经幡,往前就是“泽当寺”。
2.泽当周围名胜众多,藏族发源的传说中的猴子洞、雍布拉康、桑耶寺、昌珠寺等都是西藏著名文化景点。
3.不进入白日街,而继续往前走到个十字路口,就是山南人口里常提到的“金马”了。以前这里是有个金马雕像,2008年底被拆除了,但地名留了下来。在这里可以坐到去昌珠寺和雍布拉康的中巴车,只要两块钱。
4、山南地委斜对面有家四川人开的巧面馆,面条味道不错,是比较标准的四川风味。隔壁是太阳部落酒吧,可以张贴发布自助旅游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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