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拉萨到珠峰的骑行日记

    早起下雨，郁闷，嗓子痛。可能是昨晚睡前喝冷啤酒所致。等到9点多钟雨停，起床，出门准备去买自行车。见同屋的北京女孩要走了，告别。她今日飞回北京。唉！想起来我今日出门整一月了。

    外面小雨，至拉萨河上太阳岛车市，车市很大，先见数十辆汽车，从卡车到小汽车、吉普车全有；又见三轮车若干，最后才见到自行车长排，约百十辆许，又见摩托车若干。我逛来逛去，先看中一旧车，和几个半大坏小子讲价，讲了半天，50元买了下来；回桥头，见修车师傅询问，师傅说此车太差，不堪远路，无奈返回，欲退车，坏小子们不干，最后35元卖回给他们，唉！

    重逛车市，好车也有，可惜价高，折返了一番，已是中午1点多，看中一辆窄轮赛车，看上去很结实，仔细察看了一番，与车主慢慢侃价，280元，260元，250元，245元。最后230元成交，骑回北京路，找到一位修车师傅，四川人，性情挺实在，推车至后院，大修全拆，他和我边聊边干活，他妻子在一边打下手，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拾掇完，车子整修如新；又买内胎两条，脚蹬一付备用，加上车座、车筐、中轴、手工费等等，共计70元，修车师傅又给了我刹车闸皮若干，冷补胶皮14块，一切完毕，此车共计花费了我300元整。我兴冲冲骑着自行车回到八朗学，刚入大门，就有一小伙儿急来借车说有急事，虽然不认识他，我还是借了自行车给他骑走了。上楼进房收拾东西，出门邮无用物品回家，邮费挺贵；在街上买压缩干粮5块，计10元，真便宜！回来一尝，过期！怪不得这么便宜，追回店里退货，店主没说什么就退钱了。买3539厂出品解放鞋一双，旧鞋底已磨平，帮亦破，当场扔掉换上新鞋。进网吧上网一小时，收信发信。晚饭一大碗蛋炒饭没吃完，难吃，味精太多；这里的饭食经常不对胃口。归宿，见我的自行车被还回来，大概是因为不知道我的房间号，车子被靠在一进大门醒目处，车钥匙插在锁眼里，我把自行车推进车棚。上楼进房见新室友二人，乃夫妻，聊，写日记。12点半才睡。

    8月19日昨晚下了雨，没想到早上还是阴天，出门吃饭，同屋另一个养着蝈蝈的红衣旅客也在收拾东西出发。吃罢早饭回来，去登记处结帐，登记处人多且杂，我问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腾出手来收我的房钱。这里的背包族自助气氛浓郁，要不是我主动去交钱。他们准懒得搭理我--藏式的可爱。几个洋人在柜台前问来问去，家庭妇女样子的登记员对答如流，表达清晰，英语好得出奇。回房把包里东西全倒出来收拾一遍，补了又补内衬防水袋，看来铝箔粘条带得不够。重新收拾好，已是10点，针钱又放丢了，终于出门，在蒙蒙细雨中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巴朗学--背包族的家。

    车况很好，轻巧灵活。路过赛康商场，进去买了前天看见的双层手套，前方天寒风大，手套和帽子都要备的。过布达拉宫前，对雄伟的圣地又看了一眼，上次去参观已是近十年前了，也许我该再去参观一次。又去北坳户外看了看，没什么要买的了。顺着北京路一直向西，向西，前方是堆龙德庆。

    路过一家小店，意外买到质量可靠的压缩干粮，又买塑料袋10个。刚才在城里又买过一次压缩干粮，结果又上当，怒，退货。唉，奸商何其多也。在军品店买军用背带一根，挺好用。雨越下越大，到了拉萨城边，见到了"欢迎再来拉萨"的牌子，12点45分，停车吃饭，略息，又喝茶一壶。想起前些天在川藏线上看见木料极多，随处可见一、二尺径粗的大树倒在路边无人问津，当时我问次作农布为什么没有人要这些好端端的木材，他回答说没人要的，何必到这么远处拉木头；后来又见到数十上百立方的原木堆成的护坡墙，真是浪费木材。藏地山区滥伐树木现象很少，林木葱笼，不像滇藏线那边，山光秃秃的，只有山头上才有树，明显是滥伐所致；加上山体是碎石沙砾，泥土被雨水冲走后不塌方才怪。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外面的雨几乎停了，我告别老板，出门再行，路况还是很好，毕竟是去机场的公路嘛，问当地人到曲水有多远，有的人说15公里，有的人说30公里，还有说50公里的，透出藏族人天真可爱的一面--幻想和现实在他们脑子里交溶着，如果他回答不出一个问题，经常会想当然的说出一个想象中的答案。雨又下大了，我不想避雨，现在感觉很好，鞋袜湿透了，戴上的新手套好像也湿了，身边不时有客车飞驰而过，是去机场的吧。公路南侧的雅鲁藏布江在雨中显得浩荡弥蒙，与往日不同。

    乌云浓厚，刚才吃午饭的地方大约是３１８国道4646公里处，一小时雨小了，渐渐的几乎停了。因为鞋里水太多，活动时涌来涌去的，我在路边停下，把鞋子脱下来，拧干袜子，擦了擦鞋子、鞋垫，又穿好出发，行不多远雨又大了，这该死的天气！拉萨通常白天是不下雨的，不知这次是怎么搞的？前方路面积水中漫着许多黄泥在路边，我不留神骑了进去，速度太快，车轮打滑，一跤栽倒，手肘和膝盖着地，摔得很痛，幸亏手脚反应快，人还没有翻出去，爬起来查看一下，虽然肘部出血了，但外衣袖子还没破，看来冲锋衣质量可以，再看车子，车把撞歪了，拧正；车筐压扁了，扳正；左右车闸都出了问题，后闸勉强有点用，前闸完全脱出来失效了，到前面再修吧，这会儿雨很大，我不想开包取工具修车。收拾了一下继续骑行。仔细想了想，除了天雨路滑和车速太快外，这辆赛车轮子太细不同于前几天骑的山地车的加宽轮是主要原因，窄轮的摩擦力太小所以不稳，宽轮山地车即使路滑也不会轻易摔的，看来以后要多小心才行，这次没出大问题，算幸运。

    这是我上路以来第一次摔跤。

    4点钟到了曲水镇，不想费力解开背包，找到一家摩托车修理店，向老板借了工具，把前闸修好。看来问题不大，又把前后闸都紧了紧，觉得比以前好用多了。和老板小伙聊了聊，想买他一把旧钳子用，看起来和气的这家伙居然黑到出价10元，人不可貌相哟！我出门到了附近五金店里花8元买了把新的，还是虎头牌呢。出曲水镇前行到曲水大桥，向桥头哨兵问了路，过桥到了雅江南岸，向右拐骑下去。据说前方十几公里就能到羊湖电站，从电站要翻过大山才到羊卓雍措的。我东拐西拐，在路上的沙地里又滑了跤，看来窄轮车是不好骑。有很多路边的小孩嘴里胡乱喊着哈啰哈啰什么的冲上来拦着我要东西，因为有些老外出门喜欢送小孩东西，看来是他们惯出来的毛病。摆脱了孩子多次后，终于看见羊湖电厂，已是晚上7点，进村向路过的武警打听，原来电站尚未建成，附近也没有客栈，说是我得回曲水住宿，明天再过来。我不甘心，又再三打听，终于听说村里有个饭馆是河南人开的，也许可以借宿，兴冲冲跑进饭馆，吃了碗素面片，热乎乎的，再向河南老乡把借宿的事讲了一下，老板夫妻商一下后同意了，将我领到旁边一间门面房内，给了一大块编织布，说只能睡地下，我答应了，他走后我打量一下环境，发现这间房根本就是个过道，前后都有门，都没有锁，常有人进出到后面院里去，一副三不管的样子，实在不适合，夜里进来人怎么办？据说羊湖电厂那里有招待所可是不对外开放，我去碰了碰运气，碰对了，一个年轻门卫很热心的领我到他们队长那里，队长很帮忙，打了电话去联系，一会儿回来说抱歉，这里的规定太死，很抱歉不能通融；这时另一个年轻的保安员过来说他的宿舍还有空床一张，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过去住一夜。我大喜，说有床板就行，被子我自己带的有，又给他们看过身份证，9点钟两位热心的保安员领我到了电厂内一个院落里，保安休息室分内外间，保安员住里间，外间一张铁床，铺着毛毯，给我住宿，我很满意，大大感谢了他们。年轻的保安员很客气的打热水给我，聊天一会儿后，另一个保安告辞，叮嘱我明天把大背包放在他那儿，骑车去羊湖即可，我答应了。

    这下松了口气，我放心的洗脸洗脚刮胡子，洗鞋袜等等。同住的保安员才21岁，是藏族的，身强力壮，神情腼腆，喜欢绘画，屋里摆着画夹子，他很高兴的给我看了他的画，都是藏族风情的景物，如果是在内地，他也许很有前途的，我鼓励了他几句，又聊了一会儿，10点半钟睡了，在这里不用担心安全，因为这么多公务人员知道我住这里，不会有人来害我。一天风雨劳累后睡在睡袋里，好舒服，夜里2点半，有人敲门，保安员出去上三点钟的后夜班，我继续睡。

    8月20日早上5点我就醒了，翻身又睡一会儿，6点18分起来，天未亮，坐在睡袋里记日记到7点14分，穿衣，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同住的保安回来了，告别出门去电厂大门口门卫处，昨天见过的保安员不在，我把包在门卫室里放好，出来去河南同乡饭馆吃饭，稀饭还没熬好，等不及，吃了点油条什么的。再去门卫处，与门卫告别，取回昨夜交给他们的身份证。骑车去羊湖。

    漫长的盘山路，推着自行车上坡，推了又推没个完，太慢了，这样不是办法。在路上有很多小孩，见人就伸手乞讨，笑哈哈的追着喊"麻尼"、"钱"什么的，我渐渐摆脱了他们，路遇一乡人，说西边有一条翻山近罚?小时可到羊湖。要我雇他领路，我谢绝了。到前面道班里打听，好像真的是有这么一条小路，我盘算了一下，把自行车寄放在道班里，下到谷底找小路，差点下不去。遇见一位四、五十许的当地人，跟着他走了二十多分钟，经他指点路径后告别。我开始爬山。

    这里的山很陡峭，海拔又高，很费体力，天又阴，担心会下雨。几经波折发现盘山路很多，山高得很，上面的山路在云雾里隐现，遇见几处放羊放牛的，问了问路，拐来拐去越爬越高，累得很，渐渐走上十几二十米就得停下喘气。

    据说山路是从山哑口过去的，可是一阵阵云雾飘过来飘过去，哑口有多高根本看不清，因为云雾太浓，短短的牧草上都凝着水珠，我的草鞋和裤子都湿糊糊的。从10点开始，我在四千多米的高山上游荡到下午两点，才在两位牧牛人指点下爬上了山口，山口的两座玛尼堆也在雾气中出现，湛蓝的羊湖随着山口吹散的云雾显现眼前。从山口下到羊湖边用了半个多小时，没什么设施，公路在山腰通过，湖边也有居民点，停着几辆汽车，几个游人在闲逛，大名鼎鼎的羊卓雍措竟这样冷清。湖水的确清澈，看上去甘甜可口，但是考虑到当地人随处方便的习惯，还是不喝为好，虽然我带的水已经喝光了。当地人随处方便的习惯真是根深蒂固，小地方就不说了，连拉萨的街道上也随时可闻到骚臭气，一些小巷还在墙角砌了便池以供使用，大家走过去方便，再走开，旁若无人。

    在羊湖边徜徉，望着兰天湖水和变幻的云彩，松弛了劳累一上午的身体。远处湖边好像有寺庙，太远了看不清楚。湖对岸的山坡上青草如茵，映在水中随波荡漾。转了一会儿，已是下午4点，决定回去，想搭便车，从湖边登到公路边又是气喘吁吁，上午太累了，又是四千多米海拔，不容易啊。

    在路边坐下闲记日记，有车来就伸手相招一下，过去了两辆汽车都没有停，第三辆车停下了，是辆白色吉普车，车内一位校级军官问我去哪，我说到前面9号道班去，（这里是11道班），虽然后座已有三位乘客，他们还是很热情地让我上了车，军人是正直可靠的，是背包族最喜欢见到的朋友。在车上聊了一会儿，他们很好奇的问东问西，到了９号道班，我和大家告别，进道班取了车，又谢过道班的工人。回羊湖电厂是一路下坡，心情很好，连那些挥之不去的路边孩子也不那么讨厌了，取回了背包，在河南同乡饭馆吃了一碗面片，又骑车一个多小时过了曲水大桥，再向西去。打算抢点路程，318国道的路标是4704，我骑得很快，累，但是很高兴，平均在15公里/小时以上，这在高原上是很快了。前方一村名其奴村，没住宿的地方，再骑，天已快黑，又开始下小雨，前面又一个村庄，乌云密布，路面已看不清楚，打听到村头有住处，骑过去，一个院落无人，另一院子里有大狗把门狂吠，我喊了几声，一位藏族朋友出来，黑脸膛，很热情的迎入，我搞不清是客栈还是普通百姓家里，反正雨已下大了，先进去吧。堂屋里有一台电视，有六、七口人正在看电视，老少都有，播着藏语电视剧，看不明白；大家请我喝酒，我不会喝，谢绝了，只喝了茶，用半通不通的语言聊着天，9点半过后，主人请我到隔壁睡觉，床很软，枕头和被子都是新的，把我当贵客了，真不好意思，酣睡。

    8月21日今天是我的生日，本来想赶到珠峰过生日，因为沿途川藏线塌方等等，无法实现了。早上还在下小雨，7点多起来，靠在被子上写日记，屋主过来说我的自行车没气了，看来是扎破的，准备补车吧，已是8点多，今天看来到不了日喀则了。

    补车时，主人在旁帮忙，其他人兴致勃勃的围观，补好车胎，收拾东西，安放好行李，吃了一碗糌粑，咸的，不太习惯，要是甜的就好了，告别出门，很感谢这家人。打听得此地是茶巴卡乡，车骑得顺利，但比起昨天下午来有点累，因为我上午体力向来不好。小雨在空中飘，我用两只塑料袋套住鞋垫袜子，鞋子就让它湿去吧，路过很多人，都和善的向我打招呼。从4718开始，骑到4735前后，上坡下坡，没完没了，推了几次车。最后饿了，听说吞巴村在前面，忍饥直赶，汗流浃背，雨几乎停了。在一个峡谷大下坡时刹车不及，车前轮撞上了一个石头包，把轮圈弄伤了，停下来，打开背包，用钳子砸平撞伤，顺便休息会儿，吃了半块干粮，喝点水，水有股柴草味。太阳出来了，天空还零星飘着雨点。出发，还是上坡下坡的，前方是尼木大桥，雅江一直在我左侧无声无息的流淌，看惯了它飞扬跋扈的样子，没想到它也有安静的时候，过了桥又是上坡下坡，真是搞不懂，雅江都不肯奔流折腾了，修路的人为什么不顺着江边好好走路呢，非得绕来绕去的。有的地方路况很差，凸凹不平沙石裸露，幸好都不很长。我在尼木桥头给后轮多充了点气，骑起来更轻便，当然也更易爆胎，如果一定要爆胎，当然是越早越好，免得在西边远处出事，所以我还是充足了气。骑到卡如，有12公里上下，几经颠撞，轮胎都没事，看来这里可以使用这么大的充气量。在卡如略息，4点05分还有28公里到国道4800处，今天争取骑到4820，日喀则是4900上下。又下了点雨，淋湿我以后就停了，现在西边阳光灿烂，前方不会下雨了吧，从卡如出发，路况还是不太好，过了一座妥岭大桥后路突然好了起来，平滑的柏油路面泛着光泽，骑在上面像滑行在水上一样轻快。从早上起，一直是东风在吹，我顺风而行，下午也一样。从9月起就是从阿里方向吹来的西风了，要刮半年才歇止，希望我不要赶上。路上有一辆轻卡停下，司机是年轻人，向我打招呼，告诉我从4800开始有30公里坏路况，然后是80公里平直好路，直到日喀则。我想起在曲水看见的告示牌上说从曲水到大竹卡有120公里是89年修的路，已过期，待翻修，看来就是我今天走过的路了，的确该修啊。

    与司机告别，骑到仁布小站（不是仁布县城），吃蛋炒饭一大碗，比中午吃的那碗强多了，吃完后继续走，仁布站里的小伙告诉我，这里离大卡20公里，当时是7点，只要我能赶到大竹卡就行，以后的路就是拉萨机场路那样的，我从一座年久失修、不许走汽车、只准行人和摩托车通过的危桥上抄近路，直奔大卡，远方的山恋被黑云笼罩，青黑色，雨随时会下，一分钟也延误不得。我骑得很顺利，8点07分已走了10公里，（从7点21分开始走），又骑一会儿，在路边见到一辆大卡车，很多藏族人在扎几个白色圆帐，我路过时挥手打了招呼。又骑了没一会儿，开始下雨，乌云把天笼得极黑，黑夜提早降临了，我掂量了一下，返身回去，打算找刚才看见的那些藏族人借宿一晚。我推车过去，很客气的笑着讲借宿的事，他们听不懂汉话，但很快也明白了，互相看着笑起来，没有人讲什么，看样子同意了，我放下心来，把车子扎好，马上有几个小伙子很有兴致的围上去看自行车，一个性急的家伙马上骑着车子转圈去了。围着一辆大卡车有四、五个尖顶帐，每顶帐不过三米方圆，有一顶帐里的人请我进去，我便钻进去。

    帐布是普通白棉布单子，时间久了已染成灰黄土色，浸透了水，不碰到它时可以用来挡雨，衣服一碰上帐布就沾湿了。帐内很挤，中间是一根手臂粗的木柱，油光泛亮，有七、八个人，有老有小，女主人进帐点了蜡烛，用细绳绑在木柱上，中间用一小块卵石隔着，一个壮年汉子主事，正在给他的女儿--一个十二、三岁的清秀小女孩用蓖子梳头发，梳出的跳蚤等寄生虫妇女俩很有兴致的一一捏毙，大家都很好奇的看我，我赔着笑坐着，语言不通，慢慢的互相问答着简单问题，猜测着彼此的意思，我拿出手电筒，帮壮年汉子照着给小女孩梳头，父女俩专门致致的理弄着头发，不时轻声嘀咕着什么，小女孩靠在父亲怀里，娇矜黑红的脸庞在昏暗灯光下很温馨幸福的表情。后来聊得多了，明白了些事，我拿出地图来，大家很有兴趣的围观辨认，高兴的指出自己家乡。原来他们是青海玉树地区杂多县人，专程去冈仁波齐神山转山的，已走了三十四天，现在回家乡去，从拉萨经格尔木、玛多、玉树回家去。我很高兴的说玛多我去过啊，那里风挺大的。大家听说我是骑车旅游的，很好奇，把我的眼镜、手电都拿去玩赏，我歇了一会儿，掏出日记本来就着朦胧的烛光记今天的日记，大家很兴奋的围过来看新鲜，还非要举着手电筒帮我照明，我抬头谢谢他们，大家都笑呵呵的；壮年汉子对我的地图很感兴趣，问可不可送给他，我因为要依靠地图指路，很多资料都标在上面，只好婉拒，告诉他书店有卖的，或者给我留下地址我以后可以邮一份去他家，可他对书店和邮寄兴趣索然。一位五十许的老人问我睡在外面卡车下是否可以，我说只要挡雨就行了，大家又开始互相问来问去。

    9点多钟，我出帐到卡车前，壮年汉子递过一条薄毯，说只有这个给我，我谢过，弯下腰看看车下，底盘实在太低，我个子又高，壮年汉子见我面有难色，返身回去，一会儿招手喊我进去，说可以睡他身边，靠帐门，我很高兴。睡觉时，大家把行李围着木柱放好，头朝木柱，脚冲外，曲体而眠，我把背包贴帐放在脚后，被水浸湿也没有办法了，然后半条毯子铺身下半条围在身上，大家挤在一起居然很暖和，女主又出帐，回帐时拿出一条新的厚毯子给我，我知道他们出远门的都是身无长物，实在不好意思接受，就递给身边的壮年汉子，几个人共盖。大家翻来覆去叽叽咕咕一阵后，熄灯。帐门漏缝很大，尺把宽，雨点不时吹在我脸上，我把毯子拉高遮住脸，很快睡熟了。还做了梦，好像和电影有关。凌晨时分醒来，3点49分，摸出水壶喝了点水，摸摸背包有点潮，怕相机濡湿了，掏出来揣进怀里，把毛毯围得更紧些，雨声淅沥中满足的叹了口气，复睡。

    8月22日早上大家都早起，我也起身，反正很简单，揭开毯子钻出帐篷就行了。外面很冷，仍旧飘着小雨。我照了张相，他们开始准备吃早饭，糌粑。我收拾东西，告别出发。有人嘱咐我小心什么的，我谢过。其实习惯了之后，一个人很方便的。

    雨渐停了，跨上自行车顺路前行。8点16分，前方是大竹卡。路上坑洼很多，夜雨后积了一汪汪的污水，我被过路车溅了两身水--卑鄙！进大竹卡，不过路边小房几间耳。吃早饭一碗。休息，记日记，10点16分出发。从大竹卡出发，路况的确很好，路面整齐宽阔，虽然上坡比较多，但是很缓，大多数都能骑过去。顺着山谷地势开阔，雅江也变宽了，两岸间有近一公里，积起许多沙洲，草木时见，江边是大片庄稼地，青黄相间，农民在地里忙活。发现车链条没机油了，可能是因为下雨太多淋了水油干了吧。开包取油太麻烦，于是坐下歇息，顺便伸手截车套油，连试十几次，只有一辆出租车停下，还说没机油，开走了。什么世道啊！只好打开包，取出小瓶机油给车涂好，一上午都在下雨中度过，中午雨渐停，下午出了太阳，多少天没晒太阳了，我仰着脸让阳光照着，很高兴。路面很快就干了，也许这里海拔高的关系，路面干得极快。骑得出汗了，解开外衣让风轻轻吹着。

    前方有村落，买饮料一瓶，停下与路边两位老人闲聊，不留神车子翻倒了，支架被压坏，没有备件，去日喀则再换吧。一个小孩跑开去拿来一根细红绳递给我，我把支架绑紧先凑合着用，告别了老人。

    骑呀骑呀，不知为什么渐渐烦躁起来，数着路边标志石上的公里数，4868、4869、4890……现在是4890，离日喀则10公里，一个小时内准到。时间5点24分，以后不能总是数公里数，让人情绪消沉。可是今天风景单调，也许是昨夜没休息好。

    骑呀骑呀，前方渐渐在山凹里绿树掩映中露出一片红色的房子，318国道从左侧山后转过，路边有大片营帐，花花绿绿，人群熙攘，太远，看不清，听说是在做法事，不知究竟。我来了精神，一阵努力，终于冲过"欢迎来到日喀则"的大牌坊，进入日喀则市区。

    日喀则市区不很大，但是街道布局很整齐有章法，我向警察打听后，顺着桥头的青岛路直行，转了几个弯，住进了日喀则地区招待所。把背包放在服务台那里，骑车出来，找到个修车铺修车。老板是云南昆明人，态度很好，给自行车换了闸皮和支架，我又买了副内胎备用，并一条闸线备用。又到药店买金维他一瓶，速效感冒片一盒，多酶片一瓶。进一饭馆吃饭，因为昨天的生日路上荒凉没法过，今天多吃点，点蘑菇一盘、豆腐一盘、拉萨啤酒一瓶，并饭两碗，俱尽。极撑，出门回招待所，放好车子，屋里三人间，刚住进了几个藏族人，正在看电视。上街进一网吧，查看信件，回复。回住处已过12点，睡。

    8月23日今早起来是８点，在院内水池边洗脸洗头刮胡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心情愉快。上街吃早点，粥两碗，花卷四个，去边防支队问边防证，答曰我在家开的边防证可以使用。回去收拾好东西出发，骑到云南人的修车铺，买外胎一条，斜绑在车外，又要了机油一小瓶，与老板告别，向西而去。

    路过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寺院，应该是扎什伦布寺，气势宏伟。扎实伦布寺是后藏最大最有名的寺庙，是班禅住锡所在，不论是寺庙规模和对外影响都非同小可，我没进去参观，现在对寺庙的兴趣大减，很久没有去过寺庙了，也许以后再来会有机会吧。

    出得城来，是破旧的土路，蒙着一层厚土。阳光强烈，几个上坡过后，我体力极差，推得很累，1个半小时才走了四公里。是不是昨天喝啤的缘故？在高原上体能下降，一瓶啤酒也可能吃不消的。要不就是多日未休息体力透支过巨，看来应该在日喀则休息一天的。不过既已出城就继续走吧。在高坡上回首远眺，日喀则静卧在阳光中，再见。

    我慢慢走着，每当有车开过身边时，尘土飞扬，路又不宽，躲不过就只好忍着，一辆辆大大小小的车飞驰而过，把长长的路都笼在一片灰蒙中，直到中午车才少了点。拖拉机不会带起什么灰尘，最可怕的是运石头卡车，又快又沉，从身边冲过去时，轰隆隆一阵巨响，地动天摇，地上的干土都被风卷起来裹住我，伸手不见五指，我停步低头闭眼，霎时间只觉得好像地震了，然后卡车远去，觉得脸上身上的沙土簌簌而落，灰头土脸，口鼻里都是灰土。可怜我早上刚洗漱的干干净净，原来完全用不到的。

    一会儿到达了那塘村，路标4918，在村口买了点当地产饼干，要了点茶水，在村口打麦场上坐下，细嚼慢咽，一小片乌云向我头顶上飘过来，下了几点雨。分给围观小孩饼干，很快围过来十五、六个大小孩子，我把饼干也分给他们，大家面露笑容，一起静静吃着，我吃毕后，叹了口气，仰身躺下，好累呀，暖暖的太阳光像催眠曲一样轻拂着脸庞，我遮住眼晴小睡了一会儿，起身又出发。

    又累又苦，意志消沉，我究竟在做什么呢？在这里，孤寂的后藏荒原上，烈日下的土路上挣扎是为什么呢，当我这样做时有什么没有失去或者相反有什么正在消逝呢？迎面轻轻的刮起了一阵顶头风，我俯下身慢慢蹬着车子，苦笑着，"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也许在我这样想的时候上帝正在笑吧，发笑是他的看法，思考是我的选择，我没有别的选择，如果没有思想，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火辣辣的太阳继续照着，孤寂的身影像水上的波纹般滑过路面，远处的山峦映衬下，苍凉的高原戈壁好像永无尽头。

    前方又出现一个道班，这里因为太荒凉，道班经常是唯一的人烟，在道班里休息一会儿，和筑路工人聊天，他也觉得很寂莫，但是和我不一样，他是修路的，除此无处可去。陪伴他的是一条黑狗，那狗在我看来很有性格，好像某些当红的明星一样。

    出了道班，前方是不太长的上坡，顶头风不知什么时候大起来了，很麻烦，由此想到下个月可能刮的冬季西风，加上劳累，目的地尚远，不禁烦躁起来，出门已一月余，好像患上了思乡病，对自己的计划也怀疑起来，是否有那么多假期呢？家里会不会有事情呢？回到拉孜后打电话联系吧。到时再定夺。

    昨天给家里的朋友打电话，对方居然在杭州，那是多好的地方啊，比这里强多啦，如果苏行是天堂，那我就正身处地狱。这个夏天我就没觉得热，一直在西南天时不正的地方跋涉，早晚还得加件衣服什么的。

    上坡之后就是道班工人所说的下坡加平路，不知何时，顶头风又渐渐变成了侧风，风向转了，心情也好起来，体力比早上恢复一些，一阵快骑，快到4950了，4950标志后就是吉定。打算在吉定吃饭后再到前方柳乡去。中午吃的几小包饼干很顶用，到现在还不觉得饿。看来有糖份就是好使，能提供热量嘛。身边不时有拖拉机超过去，司机很喜欢和我打招呼。

    一路经过很多村子，多美，塔玛，夏跑、桑培……及村、冲达，再前面居然出现柏油路，平平展展夕阳下泛着光泽，我不禁嘀咕一句"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公路？"骑上了柏油路，太舒服啦！一溜烟儿冲过几公里到吉定桥，过桥就是吉定，吃了晚饭。听说从这里到柳乡有十几公里，也有说三十几公里的，管他多远，反正天还早，才7点出头，离天黑还有将近两小时，走吧。

    向西过了吉定桥，几百米后柏油路就到头了，又回到坑坑洼洼的土路上，继续向前，山峦弯弯曲曲，路不知哪里才是尽头，路标是4961。从此开始，大约15公里后是柳乡，是我今天要赶的路。气力比上午好，眼前夕阳落下去了，已赶了10公里以上，暮色中到了一个大村子，问有否客栈，一个青年说有地方睡，将我领入村里，绕来绕去到了他家，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女孩，屋子有两层，下层是养驴、羊、狗的，上层住人，进了屋，昏暗，只有几张床，没有电器什么的。老太太给我泡了茶，第一杯茶错将晒干的葱花当茶叶放进杯里了，泡好喝时才发现，重泡一杯。吃了点他家的蒸土豆，他们在做糌粑，我反正也吃不惯。青年和我聊天，他几乎不会说汉语，我拿出地图给他看，沟通了一下。他告诉我住在这里要付钱，我听了好多回才明白，然后问他多少钱，接下来费尽口舌我才渐渐发现，他不明白汉语"多少"是什么意思，这可麻烦了，不说出"多少"这个词怎么问价钱呢？我们俩折腾了半天也讲不明白，最后还是那个老太太聪明，她拿出两张五元钱比划给我看，我马上付了10元钱给青年，他满意了，又似乎嫌少，好像是说了句应该多给的话，我就搞不明白了。过一会儿五十多岁的一家之主也回来了，四口人吃饭，饭是蒸土豆加粉丝炒一炒，我谢过不吃了。饭后已是10点，那个小女孩躲在老太太身后静悄悄的看着我，黝黑的脸上两只眼睛乌溜溜的可爱，我掏出手电筒来逗她玩，小女孩看见亮晶晶的手电筒果然感兴趣，走过来抓在手里看个没完，惊讶的大眼睛里映出手电筒射出的光圈，笑起来了。青年也对小巧的手电筒极感兴趣，拿在手里屋里屋外用个没完。闲聊时他们告诉我这里就是柳乡，那么我已不知不觉中到达目地了。屋主问我喝不喝啤酒，看不看电视，但是一天的奔波后我都没有兴趣，只想早点休息，明天还要爬前方的那个什么措拉山，得休息好。

    夜里睡得还算可以，床很硬，但总比野外要好的多了。

    8月24日早上7点47起床，收拾东西，喝点茶水，年青人已经走了，剩下老两口帮我把车子弄好，出门，在村口买昨天中午吃的种"BABA"饼干4包路上当干粮。村口遇见一群背水女人，健壮朴素，很和气。

    据说夜宿的这个村叫孜隆，是柳乡管辖区。出村向西行，背后朝阳升起，投影在面前，骑车，推车，吃早饭，走得很慢，反正也没力气，早上我很容易累。遇见一个骑马的少年，我问他前面到拉孜县城有多远，他想了想，竟回答说有4000公里，要命啊，从这里往西4000公里，那不是阿拉伯世界吗？我瞪着他看，他也毫不惭愧的看着我，一副很肯定的样子。

    前方一村，在小店里休息片刻，又前进到路标4985处，居然出现平坦的柏油路！真是意外，自从在4960的吉定以来，一直是土路、烂路，颠得我又累又恶心，还要一路担心自行车出故障。这么平的柏油路不光汽车超过时不会让我吃多少灰土，而且还透出久违了的文明味道，让人心情开朗。过陈麦场，在路标4996附近小憩，已是12点多了，前方还不见饭馆，喝水、吃饼干。再走，见到了几个饭馆，是藏族人开的，听不懂我吃素的要求，非要给我荤菜吃不可，无奈我只好再向前走。前方是强公村，路标5000处专门立着块大水泥牌，上写从上海文化广场到这里共计5000公里。此时此地，上海文化广场是多么遥远的地方啊，好像另一个世界般。

    在路边小店里吃康师傅方便面一份，半饱，很不舒服，不想再吃东西了。走吧，据村民说还有50公里到拉孜县城，可是我的地图上说只有30公里上下了，不知谁对？

    下午3点钟左右过了一大片河滩地，到拉荣村，在5026处柏油路中断。这里也是一个叉路口，我问一个路过的司机怎么去拉孜，那司机拉着一吉普车洋人赶路。司机说直走就行，还有二十几公里到拉孜，前面就是错拉山。

    远远就能看见错拉山上一道道的盘山路，我是最怕这样的路了--得推着自行车一步一步的爬上去啊。在山脚下，遇见两个国家测绘局的小伙子，很普通的打扮，四川来的，在测绘地形图，1/2000比例尺的，和他们聊了20多分钟，4点过了，才开始爬山，山在那里看来已不甚高，只是最后一段陡些而已，一个小时多点我就登上山口了，在山口有玛尼堆，有一个见人就要烟抽的藏族人在那里坐着，请他帮忙接一下快门也要钱，我没理他。

    我就走啊走啊，水没有了，敲路边人家的门，一个老婆婆出来，给我灌满了热水，喝起来有一股酥油味，呵呵，有营养。饿了，在路边停下，吃了半块干粮垫垫肚子，已是晚上8点了，天还挺亮，可能还有10公里。到8点40分，前方出现一片白房子，夕阳阴影下分外耀眼，我兴奋起来，越骑越快，有路人告诉我，那不是拉孜，是一个小村子，拉孜还有3公里才到。最后我终于骑进了拉孜县城，住进气象旅馆，条件还好，总算可以休息了。

    下楼叫饭，红烧茄子一盘，饭没要钱，吃完后和老板们聊天等等，老板是四川人，告诉我他正打算搞改革，把肉菜和素菜的价钱降下来，和别人家竞争。我说好啊，过几天我回来就吃你的便宜菜了，上楼回房，屋里先住进的两个人回来了，一打招呼发现居然是我的祖籍辽宁海城老乡，住在海城市新转盘附近的，是来这里贩卖皮衣的。真是亲切啊，讲起老家的特产南果梨，大家一齐赞叹还是家乡水土好。又聊了很多别的，十一点才睡。

    8月25日凌晨4点多住进一人，是西边萨嘎来的，因为道路塌方和河水暴涨，折腾了一夜刚到。一觉醒来浑身酸痛，这6天来接连赶路，天天走到9点钟天黑才歇息，怕是积劳渐深，身体不堪重负了，有些流鼻涕的症状，可能抵抗力降低所致，有必要休息一下，今天就不走了，休养一天吧。再说早晨又在下小雨刮风，不知今天天气会怎样。

    早上七点多，海城老乡准备回拉萨去了，因为昨天天气预报说那曲地区天气降温，他们就准备到那曲看看皮衣销路，看来卖皮夹克也不容易。我问了萨嘎方向坐车的问题，说是有车去，但不是天天有。穿好衣服出门吃了早点，粥一碗，馒头两个。路边停着一辆大客车，过去一看，同屋的三位全在车上，和他们告别，聊了几句，感觉天有些冷，回屋，喝水，盖两床被，睡。

    下午1点多睡醒了，屋里很暖和，比较舒服，起床在对面饭馆吃西红柿鸡蛋和米饭。天晴了，阳光很好，有些许风，在街上溜达一阵，回旅店推出自行车来，动手换磨旧的外胎，摆弄了半天也没弄好，看来自己修车水平还不行。

    到街上修车铺，一个二十上下的小伙很利索的修好了车，顺便换了车闸皮，放好车，去街上洗澡。暖暖和和的很舒服，精神抖擞的回到旅馆。今天和族馆的老板已经混得很熟，收拾背包，将暂时不用的东西并换下的衣物送到服务处寄放，等回来时再曲。觉得背包轻了好几斤，一种紧凑的感觉。买桃7个，洗了吃。

    同屋住进一人，居然是河南老乡，何其幸也！是个五、六十岁的许昌老汉，看着他想起了爸爸，又想起很多家里的书和朋友，想家了。在旅馆门口遇见一个北京来的小伙，说今天刚从珠峰回来，前方加措拉山口在下雹子，同乡老汉又说前天过山口时下着雪，看来这个加措拉山口还真成问题，不知明天我爬山时会怎样？龙卷风？哈！管它呢！

    北京小伙儿搭一辆路过的沙漠王越野车去狮泉河了，要价600元。吃晚饭，同午饭一样。修剪指甲，吃桃三个。坐在被窝里写日记，窗外天色正明，有音乐传来。楼下有本旅馆的网吧，但是不能上网，只可以打游戏，8元/小时，网吧里常常传来《仙剑奇侠传》的悠扬音乐，听了让人思绪万千。

    夜里11点40多分又住进四位甘肃客人，太乱了。

    8月26日早上8点起来，吃早点，饼两个，粥一碗，鸡蛋两个。推出车子，绑好行李，给前轮了充气，门厅里还有几个洋人。听说今天的路前三十公里比较难走，是上坡，翻过了加措拉山口就好多了。

    进入崎岖的峡谷，有点小雨，行至10点多，基本顺利，自己觉得有些消化不良，停下吃了点药。太阳出来了，暖和得多，我还在流鼻涕，千万不要感冒了。因为飘着小雨，路面湿漉漉的，车经过时，不起灰尘，走起来也舒服。

    拉孜镇口是318国道5054公里处，在标志5058处318国道与219国道相遇。219国道是从新疆叶城开始，翻过著名的界山大阪，穿越阿里地区南线从萨嘎延伸而至的，号称世界上最难走的公路，这里就是219国道的终点。我向左拐弯，继续沿318国道前进。

    现在已在5068处，12点20，遇见的道班工人说到山口还有14公里，那么今天肯定可以多赶些路了。这段路的确如人所说，几乎全是上坡，坑坑洼洼的山道弯弯曲曲，走得久了，会产生错觉，把缓些的上坡看成平地甚至下坡路，我一直在推车，腿脚并非太累，但呼吸吃力，有些跟不上，我停下休息一会儿，吃了点葡萄糖，希望能好点。来往的车辆多是各型越野车，车里的外国人比以前多了，在这种地方，来自城市的人，不论中外都觉得亲切了些，互相打个招呼什么的，也许在接近世界之巅的地方更能感受到人的渺小和社会、团体的可贵吧，太阳一会儿出来一会儿钻进云层，阳光照在身上觉得热乎乎，偶尔一片云影遮过来，立刻又浑身冷嗖嗖的，真不愧是高海拔空气稀薄地区，地表一点热量也留不住。

    1点50分，走了这么久，又累又干，路面全干了，有车开过时又开始扬弃讨厌的灰土，不过在这种氧气稀少的地方什么车都跑不快。吃了半块干粮，喝了点水，在5073处，大约还有10公里，得三个小时以上才能到，5点钟见到山口就不错了。

    2点45分，全身无力，过了5075处不多。刚才听见身后车响，回头看见几辆摩托车飞驰而来，还有一辆越野车开过，然后又有几辆摩托车冲过去，骑摩托车的全是大胡子老外，服装什么的都是一样，看来是什么团体的组织，呲着牙和我打个招呼就跑远了，呵呵。我头有些痛，有点闷，应该是高山反应的表现。路边有一家藏族人闲坐，支了帐篷在喝酥油茶，一条大狗忠心的守在一边，我停在他们的帐蓬边坐下休息，谢绝了喝茶，和他们聊天。他们说还有5公里就到山口，然后再有5公里能到山脚。希望如此，路上一个人太闷，遇见别人总是振奋一点。

    4点15分，累极，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轧干了，歇息，在5078处左右。右前方出现一片白雪覆盖的山峰，很平缓的伸展着，和前方的路差不多高。乌云蔽白日，马上觉得有点冷，看来这里全靠太阳支撑温度。

    在5082处停下，吃了半块干粮，倒在路旁，太阳照着我暖洋洋的，慢慢地睡着了，忽然滴下几滴雨点落在脸上，我被惊醒，突然想到这个山顶的变幻气候，前几天的冰雹和大雪，顿觉此地不可久留，急忙起身推车前进。走了不到1公里远，就看见远远飘着红幡，原来山口就在5083处，路边一块碑写着"加措拉山5220米"。我慢慢地走过去，从山口向前方眺望，天边一排排雪山象屏风一样，空气透明到极点，似乎遥远的山峰触手可及，洁白明净，天地间纤尘不染。拍照后向山下骑去，下坡路轻松多了，我捏着车闸，自行车慢慢向下溜，绕过坑洼不平，到5095处左右才渐渐是平地，几个老少牧羊人围过来盯着我看，路过一辆停在路边的汽车，车里的游客很兴奋的打招呼，问我要不要吃的喝的，好象我在参加马拉松比赛一样，我谢绝了。

    从山口下来的路极差，凹伏不平之极，真正考验了我的车技，也使我对车子更有信心了。快9点了，5100处见一道班，进去和修路工人打招呼，准备借宿。他们这里好象什么食物都没有卖的，算了，我的背包里还剩半块干粮，我节省着吃了一半。屋里有一座牛粪炉，一口高压锅在火上煮着羊肉，这里海拔太高，不用高压锅煮不熟食物的。过了一会儿羊肉熟了，一个年轻小伙子过来坐在旁边，肮脏得看不清眉眼，请我吃肉，我告诉他我不吃肉的。他抓起羊肉，掏出腰刀慢慢切开肉吃着，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我开始疑神疑鬼，心里嘀咕着这里太荒凉了，几十里都不见人烟。昏暗烛光映照下，那把尖刀寒光闪动，那小伙脸孔显得分外狰狞，不时抬眼瞄我一下，一块块羊肉消失在他的嘴巴里……，后来他讲起自己的对象，很幸福的拿出一张女孩的照片来给我看，是住在定日的，这个举动使他突然有了人情味，我也渐渐放松下来。9点多就睡了，在靠窗的那个脏得看不清纹路的床上，道班工人找来一床被子，特别强调这床被子脏得出奇，让我凑合着盖吧，我看了看他，说没关系，和衣而卧；他又加了张毯子在我身上，然后说你睡吧，我去隔壁看录像。隔壁有汽油发电机，晚上可以供电。

    夜里醒了几次，床铺不平，硌得难受，不管它，只要暖和就好。

    8月27日昨夜梦见在寺坡，和朋友们在一起，醒来伤感不已。早晨7点50多分起床，因为昨夜什么衣服也没脱的，翻身坐起就算起床了，抓起夜里当热水袋用的水壶，喝了点水，吃点胃药，把昨天剩下的四分之一块干粮吃了当早餐，不知这么点食物能顶多长时候。屋里的牛粪炉已熄了，有些冷。不过是早晨，总会振奋些吧，8点20分出门，和同屋的小伙再见，问他昨晚看的是什么录像，居然是央视《西游记》。

    路况比昨天的好，出门是318国道5100公里处，下坡居多，很快到了加措的果热村，村里正在大兴土木盖学校。再向前，路上有些小孩在卖化石，是喜马拉雅山里的远古海生动物化石，好像鹦鹉螺什么的，久闻其名。在5122处有一村庄，村头小店里，一老妪卖给我杂牌方便面，用睡梦中一样的缓慢动作找还零钱、取了食品给我。干嚼完方便面，10点41分出发，继续走。山谷两旁坡地平缓坡牧草片片，有牛羊徜徉，一条河水在谷底流过，水不甚清。

    到前方一道班歇息，问道班工人定日县城还有多远，他回答说还有80公里，我很奇怪--地图上明明还有10公里左右就到了啊。买了方便面吃，突然想到道班工人可能是汉语说不好，把8公里说成80公里。再行，中午12时许至定日城的白坝村，问过路线后，到珠峰旅游局开的金豹家庭旅馆住下，买珠峰地区门票65元，前方到扎西宗村需翻过大山杰乌拉，今天时已过午，翻山怕是来不及了，只好先住下。至门口饭馆吃蛋炒饭一碗，10元。有买了包饼干做干粮，这里饼干卖到18元一包。回来住13号房，服务员给了我14号的钥匙，调换。院里有两条大黄狗，规规矩矩趴在门口看着我，我递给它们几块饼干，两条狗安安静静的吃掉了，便趴在我门口左右酣睡，但决不进房内，我以饼干诱之，两条狗才小心翼翼的踏进来，吃完饼干又悄悄退出门去，自始至终神态从容，亦不争抢。

    我拾掇一下行李，又检查了一遍车子，给家里打了电话，2元/分钟。下午睡了一个多小时，觉得口干舌燥，好象与此地海拔高水汽稀少有关。天气怪得很，从1点钟到这里住下至晚上8点吃完晚饭至少下了4场冰雹，时间很短，冰雹粒也不大，最大的像花生米。说起花生米，真想吃点家里的花生米，喝上一杯啤酒，可惜花生米饭馆里没有，啤酒我也不敢喝，怕明天乏力。和门口的成都酒家老板（四川人）聊了一会儿，他讲了不少东西，譬如援藏干部能发大财之类的，我以前还真不知道。他说拉一卡车从拉萨到这里要3000块运费，生意不太好做，不过比起内地来省心，没有喝醉酒闹事的，也没有工商税务来找麻烦，这里人都很朴实，比内地的汉人好多了。我出门转了一圈，拍了两张照片，回来休息，明早7点就要起床，那时天还没大亮呢。今天遇见的乘车游客有好几拔，中国人和洋人都有，大家都对我有兴趣，洋人也和我嗑嗑巴巴的聊，大家总觉得我看上去是外语很好的样子，其实我的外语水平太差，真是不好意思。到现在为止，除我外没遇见有骑车和徒步的，我真想找个同伴，要是有徒步的，我也可以一起徒步去珠峰。听说杰乌拉的上山路只有十几公里，也许比以前听说的容易些，反正我是一路锻炼过来的，不怕。明天只要不下雨，我就有信心。现在已近9月，天气转好，不但可见珠峰，还可能见到各路登山队呢。

    8月28日早上6点40分出门看天，繁星闪亮，熟悉的猎户星座赫然在目，让我又想起在家的日子。太冷了，回房再睡。7点40分再起，已是旭日东升，有几个北京游客一早就来了，说是急着去珠峰，当天要返回，他们可是够紧的，我出门到成都庄园酒家吃了早点，顺便给家里打电话嘱咐点事，花费10元。回旅馆交了房钱。

    8点36分出发，5134公里处。柏油路极好，上下几个坡后到了5140处，边防检查站，登记，检查证件后，继续出发，在5142公里处柏油路结束，又是沙石路。5145处一个崭新的大标志牌写着珠峰向左。左侧土路上一路标写着101公里，估计是到绒布寺的路程。我向左转，离开了318国道，分别时看着伴随了一路的318，有些难舍难分了。后面上来一吉普，是旅馆同住者的包车，打过招呼后他们鼓励我几句，走了。再走，在97公里处又见一检查站，登记，一群小孩子围上来要这要那吵个不休，都是那些乱送东西的游客养出来的坏习惯！有一个小孩想拉点生意，就作手势问我要不要"SLEEP"，我说废话，谁一大早上要睡觉。出了这村子，在山脚下略息，（写到这里，笔芯用光油了，再换一支），吃点饼干，喝水。一只嗡嗡叫的甲虫总在身边飞舞。四周山势起伏，蓝天、白云，红日高照好天气，开始爬山。

    盘山路绕啊绕的，从这座山蜿蜒延伸到那座山，再到下一座山，让人看了不觉伤心泄气。我推着自行车艰难爬升，看见两个牧羊人，照了张相，给他们两块钱，他们还想要两块，我说够了够了。下午1点钟绕过了第一座山，爬进下一座里。有一辆卡车陷在淤泥里了，扛着车子绕路过去，累啊，乌云蔽日，好象不妙，有雨点滴下来。几番歇息努力，终于爬到了最后一座山前！山顶的便是杰乌拉山口，我看了看一圈圈绕得头晕的盘山路，打算抄近路从陡坡上推车过去，以往的经验告诉我这往往得不偿失，不过我还是想试试。爬徒坡极累，最后，又陷在污泥中，直至膝盖全是稀泥，我奋斗了片刻，超近路成功了，不过是后坐在冰泉边洗糊满了烂泥的裤子、袜子和鞋子，耽误了更多时间，喜马拉雅的泉水真凉啊，洗完后湿淋淋的穿上鞋袜，嗓子立刻肿痛起来，要感冒的样子。又经过一番说不出的挣扎，离山口很近了，也更累了，精疲力尽中走错了路，又陷进烂泥汤里一次，刚洗净的鞋子又涂满泥浆，不管它，赶紧到山顶去吧。地势渐高，四周显出的雪山已经连成片了，壮观。

    （现在是晚上10点48分，**在扎西宗藏式旅馆二楼的被窝里，被子和枕头都是新的，又大又软又舒服，喝着热茶记日记。）继续推车上行挺过了81公里处，刚转过弯就看见迎风招展的玛尼经幡，好象过节一样--杰乌拉山口到了。看到山口经幡，我顿时泻了力气，慢慢走过去，两旁垒着大大小小的石堆，像坚强的哨兵不畏寒风，在夕阳下昂然挺立。我在80公里处停下，欣赏周边的风景，拍照，杰乌拉山口干净利索，向前二、三十米远就是山背后的下坡路，不象前天翻越的加措拉山口，在山脊上还走了漫长痛苦的1公里远。

    转过山口，眼前豁然出现排排雪山，屹立远方，层峦叠嶂，雪白耀眼，被浓厚的云层压着，最高的几座山峰看不清楚。我想起在这里能看见四座8000米以上的山峰，慢慢着琢磨是哪几座。这时对面山下开上来一辆越野车，在身边停住，司机探头笑着说你终于爬过来啦？我也笑着说终于过来啦！司机旁边一个挂银色鼻环的洋妞冲我直挥手，我看着她闪亮的鼻环，突然想起，这一车洋人不就是昨天中午和我一起在旅馆里买珠峰票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珠峰天气不错，这几个老外也没什么时间吧，还是我这样旅行自在。

    与他们告别后，一边慢慢滑行下坡，一边不住欣赏前方的风景，我想面前这一排巨大的雪峰一定有我想见的世界高峰了，可惜浓云一直笼住最高的几处。转了几弯后，前方有一群四川人在围着一辆大卡车干活，车上装着红色的搅拌机，修路的。和他们聊了会儿，大家一齐合影，有几个人给我留下地址，让我邮照片去给他家里，我答应了。继续下坡，遇见几个当地人，问他们哪个是珠峰，没想到他们也不确定--住在世界最高峰脚下居然不知道是哪一座？后来有一人叫我拿出10元钱钞票来，我心想就问几句话还要10元钱？对方提醒我说，钞票上面印有的嘛，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我恍然大悟，找出一帐有珠峰图案的十元纸币试了试，还是拿不太准。这些当地人也真是的，面对世界第一高峰而居，竟然无动于衷。

    向下骑呀骑呀，捏紧闸，绕过这边的山路再绕那边的山路，和上山一样，走过70公里处、60公里处，又钻过一个山洞，进了山窝里一个村子，问知扎西宗就在前方。此时太阳已落在高山背后，巨大的山影呼的一下把我吞没--暮色降临了。因为空气稀薄的关系，太阳落山后天色很快就黑透了，高山峡谷烈风扑面，呼呼作响。我顾不上劳累，迎风急奔，只恐黑夜里不识道路，迷失在这喜马拉雅大峡谷中可怎么好？所幸不久前方出现几点灯火，即扎西宗也。

    进村住路左一家藏式旅馆，老板娘和气生财，招呼周到，车及背包放楼下，老板娘说没关系不会丢的，我也就放心上楼休息去了。二楼一间小屋三张床，吾独居。出门进对面的双流酒家，吃西红柿炒蛋一份，饭两碗。老板夫妻亦和气，旁边一桌有六人就餐，问我何来何往，照例夸奖了一番。问答中发现，这帮人中为首者是辽宁阜新人，原来是老乡。吃完饭，与众人聊天，9点多是我想回去休息了，老板夫妻极力挽留我，说摆摆龙门阵嘛，再侃。老板家真的是成都附近双流人，我告诉他们2000年夏天时我曾在四川徒步旅行，从双流走到邛崃的。10点多回房，上床写日记。末几，吃饭时聊天的那几个年青人寻进房来，大家兴致都很高，又侃到11点半才散去。这帮人是来干活的，给沿途装标志牌，我今天见到的崭新路牌就是他们刚装好的，明天还要继续向前去，最后一块牌子是"珠峰大本营"。怪不得他们好几次说让我搭他们的车！不过我没有道理放弃骑车计划的，只剩50公里了，大约明天可到珠峰大本营。听说前方山路再无大坡，较缓平，我又放了心，看来完成计划不会很难了，事可谐矣。

    不知今天过的杰乌拉有多高，记得在边防检查站看过详细的军事地图，从等高线看，也在5000米以上。刚才出门去给车子上锁。偶一抬头见旁屋一人光头圆脑，好像在云南大理时结识的同伴涂谦，我停下仔细看了看，真的是他，遂进屋打招呼，涂谦怔了怔，看着我表情迷惑，瞅了半天才认出我，大惊说你怎么晒成这样？太黑啦！我大乐，说你要是骑车过来，一样得这么黑。他们几个同伴包了一辆车，今天晚上10点才到的，明早去珠峰，想不到在这里相逢。大家约好珠峰见，我告别回房，安睡。

    8月29日早上天已大亮，我还没睁开眼，便听得窗外雨声淅沥，心想不妙，不久有人在房门外天庭中哀叹说，好大雨呀！我想雨大了走不成，便翻身再睡，反正屋中就我一个人，清静得很。

    8点半，起床，见四外群山围抱，阴云盖顶，了无晴意，心想就是雨停了，也要乌云不散，不喜，回房喝热茶数杯，吃饼干几块，多酶片及维生素各三片，缩身上床，略揭窗帘，望见雨幕飘摇，街心孤狗茫然无从，心有所感。也许要在珠峰一带多停几天了，三天，也许五天，等雨停了路略干便直上绒布寺，等上十天也罢，人已至此再无他念。去绒布寺的路听说还算平缓，反正这几天走的山路上坡便是返回时的下坡，下坡亦即返回时的上坡，正所谓胜固欣然败亦喜，倒也不须挂怀。昨日听得去珠峰的另一条路，即去老定日县城的路，颇有意一试，听说那边没有杰乌拉一样的高山。眼下雨未停，心已静，门外人声走动，各忙各事，吾且睡一场再说。

    9点多钟，雨小了，10点上下快停了，大家都忙碌起来，我也起床看了看天，涂谦他们收拾走了，立路标牌的老乡也带着车走了。我出门到双流酒家吃了一大碗蛋炒饭，回来和旅店老板娘结帐告别，这时楼上摇摇晃晃下来一胖大洋妹，楼道昏暗吓了我一跳。

    天上时不时还飘点雨，路有些泥泞，我昨天劳累过度，昨夜又夜半才睡，好像有点体力不足，骑不动了就推车，从11点刚过起到12点多才见到巴松村，路标从49公里处到40公里处，巴松村里只有一家旅馆，关着门。围上来一群藏族人，言语不通，只说旅馆主人是去上面了，手指我来的方向。我推车再走，见到一家野人家庭旅馆，和前天在定日白坝住的金豹家庭是一拨的，过去问了一下，店主对答中有骗人之嫌，我觉得不可靠，便不顾而去，此时路标为39。

    走啊走啊，路边有鸽子在飞翔，路边哗哗作响的是绒布曲，因为下雨河水很浑，遇一藏民，汉话说得比别人好，聊，他说前面一村是最后一个有人烟处，，再往山里就没人家了，直至绒布寺。我想今天出门太晚，身体又疲乏，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5点了，还是休息一下吧。便随这位藏民来到村里，在一所小学里找到住宿处，是老师的床位，因为没开学，老师不在，还算干净舒适。教室前的院子里卧满牦牛，遍地牛粪，看来在学校放假期间，这里是当作牛圈了。

    此地据说离绒布寺不到30公里，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准到。特别想家，多希望就在格尔木啊，坐上火车就到郑州了，唉！

    睡一觉，7点多起来，去宿主家里吃了碗甜糌粑，觉得味道还行，就和宿主商量带点走，又吃康师傅方便面一碗，出门转了转，回去休息，已是晚上8点多了，睡，梦回河南。

    8月30日早上快7点时醒了，天还未亮，翻身再睡，想事情，7点40分起来收拾一下，吃药，吃饼干，充水，宿主来了，买了一包糌粑。告别，出门。

    村口路标28公里，不很累，只是觉得高原缺氧，浑身无力，这里的空气含氧量不到内地的60%。

    上坡，路是搓板状，没法骑，反正没多远，推车走。空气清新，太阳有时照下来，后背暖乎乎的，出汗，没有阳光时就凉嗖嗖的，路边草滩上有人干活，过去看了看，是割牧草的牧民，拍照，继续走。10点多到19公里处，休息。前方峡谷转弯处见雪壁顶天，上有浮云，快进大雪山了，兴奋。

    现在下午1点钟了，从11点钟开始已跋涉两个小时，走到14公里处，爬坡，越来越高的海拔对体力影响极大，一使劲就头晕，进入山谷，两边雪峰林立，白云又松又软，飘在山颠，阳光灿烂。12点时吃了点饼干，休息。现在我带的食物不少，有一斤压缩干粮，一斤多糌粑，半斤多饼干，全是甜的，还有一斤多葡萄糖，其实这些食物有一半就足够了。前路起伏弯曲转入山谷深处，应该离绒布寺不远了，也许路转即见。路右侧的河水是绒布曲，水不深可是轰轰响，冰川溶水作灰白色，在石滩里奔流，一定很凉。

    终于看见了珠峰，两点钟光景，从几处斜坡滑行下来，转角处突然出现一座白色雪峰，在蓝天映衬下格外洁白醒目，看着它那熟悉的山形，我不用掏出10元纸币来就能一眼认定这是珠峰！我急着向前赶路，绕过一片山丘，2点30分，可以看见很完整的珠峰山体了，可惜一大片白云遮来，始终挡在前面，不过我已经离山峰很近了，相信这几天中一定可以目睹真容。

    现在是刚过10公里处，又爬了个高坡，在此时此地，爬这样的陡坡简直能要了人命。过了8公里处，终于看见一片房屋，有人影活动，应该是绒布寺了。果然，当我骑车滑下山坡时，看见了路牌“绒布寺”，绒布寺是路左侧一座寺庙，绒布寺招待所在路右侧，冷冷清清的，只有两个女人在洗衣服，没有人招待，我在招待所里外转了一圈，出来，前方山坡上有些车和帐蓬，过去一看，全是老外，有几个藏族人可不会讲汉语。珠峰大本营就在前方，估计那里有汉人。还有8公里，走啊走啊，累就不提了，在4公里附近休息一下，写日记时下起雹子，砸在本子上几个，我掂起吃掉了，解渴。冰雹越下越大，打在身上还挺痛，满地白花花的乱跳，算了，还是快走吧。冰雹大大小小时强时弱，我低头缩颈，还是经常打在脸上，好疼啊。撑着转过一个大弯，爬上一道高坡，看见远处隐约透出房影，等我站在前几天扎西宗遇见的老乡们立的"珠峰大本营"指示牌前，冰雹嘎然而止，一场大风吹走了满天乌云，太阳也露出来了，看来这场冰雹是珠穆朗玛峰给我的见面礼。

    空地上有几顶帐蓬，有人迎上前来，我停好车子，钻进帐篷里，喝上了热茶，一切都安稳了，一位叫次仁的登山协会管理人员过来，嘱咐了我几句，无非是不要乱跑，这里很容易出事之类的话。我们聊了些有关珠峰的话题，还讲起了前些时候登顶珠峰的王天汉。旁边帐蓬有四男一女，陕西、杭州来的都有，打算沿川藏回去，我和他们聊了很长时间。

    天晚了，珠峰仍旧遮在漫天迷雾之后，我吃了晚饭，没有鸡蛋的鸡蛋面，还喝了瓶拉萨啤酒，反正明天是在这里休息，又不用长途跋涉。明天的任务就是守在这里看珠峰了，我有的是时间，珠峰想在云雾里隐藏几天，我就等它几天，一星期也没问题的。回来睡觉，次仁和别人在牛粪炉边唱着歌，很热闹，后来我困了，找了张床铺躺下，把被子盖得严严的，有人过来又给我盖了两条被子在身上，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可是很踏实、舒服，我咕哝着说谢谢。

    9月1日夜里有时呼吸不畅，会被憋醒，就是所谓的Cheyne-Stokes呼吸，由于空气稀薄出现的短暂窒息，醒来呼吸正常后可以继续入睡，直到下一次被憋醒。这是高海拔的正常情况，我倒也不担心。早上6点5分，起床拿上照相机去拍照，未果，外面太冷了，回来钻被窝接着睡。

    起床后，去绒布曲洗脸刷牙，冰死了，刷完牙后整张嘴巴都冻得麻木了，话也说不利索。回头看见俩英国人又在辛苦工作，还真是努力啊。我回屋拿上相机，拍了几张相。发现洋人停止工作了，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咕哝了几句，好像是说气筒被人家拿走了，没办法给模型充气了，于是我嗑嗑巴巴的拼凑了单词跟他讲我带了一个气筒，洋人眼一亮，便要借用，我回来把气筒取出，借给他们，他们二话不说，扎好气嘴就开工。我回帐蓬照例用热水冲了一大碗糌粑当早饭，拌上葡萄糖吃了个饱。出来看见干活的英国人不见了，估计是去吃早饭了。旁边站着另一个高个洋人，这个洋人刚才冲我说了几句话，我没反应过来，他指着努力给模型充气的俩英国人说他们是疯子，我才明白，大家呵呵笑起来。这个高个洋人说他美国人，指着刚上来的几辆车说他的朋友们来了，这句我倒是听得明白。几辆车开到，下来十几个洋人，男女老少全有，打了招呼，就围过来看充气模型，充气的俩英国人也回来了，继续苦干，我在一边看得跃跃欲试，他们俩累了我就替换上去充气。

    这时珠峰方向浓厚无边的灰雾渐渐稀薄，隐约显出山形，不一会儿就现出了庐山真面木，大家全被吸引了。观景的山丘上面已有很多洋人，今天大本营除了我以外，游客全是外国人，我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安安静静地坐下来。

    遮蔽珠峰的云雾如烟般散去，蓝天映衬下，整座山峰完全显现，完美无瑕，四周无数雪峰层峦迭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它，一丝旗云轻轻挂在峰巅，随风浮动，那是山那边的印度洋暖湿气流飘过峰顶凝成的云带，常年不散。周围的游客没有了喧哗，似乎都被这庄严的景象震撼了，连低语都觉得亵渎，大家怀着敬畏之情，安静欣赏。

    我激动不已，这就是我从小盼望的景象，从幼年就盼望有一天能够亲眼看见它，多少年过去了，遥不可及的梦想终于成真。这一次我之所以要骑车来这里，其实也包含着朝拜世界最高峰的心理，当年小孩子心中的梦想是那么缥缈，今天我却凭着自己的力量实现了它。心理学家说，能够实现童年梦想的人是最幸福的。那么，此刻的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地球之巅，你五十年来成就了几百人的登顶梦想，同时也吞噬了一百多条活生生的性命。无数杰出的登山家长眠于此，虽然悲壮，但这也正是他们心目中最美好的归宿。

    当年有人问著名登山家马洛里为什么要去登山？马洛里回答说：“因为山在那里。”

    看着这圣洁的雪峰，我忽然理解了这些登山家对雪山的痴迷，正是大自然的壮丽和恒久使人类萌生向往之情，对未知的好奇，渴望超越，这些永不休止的精神追求，推动着他们前进，甚至不惜付出生命代价，以求达到与永恒的沟通。

    回顾我的旅程，在这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喜马拉雅山里，在似乎无尽头的山路上，在一天又一天的艰难行进中，我也渐渐获得了超脱，对自己的信心、对痛苦的忍耐、对未知世界的渴望，使灵魂和肉体都达到未曾体验过的境界，这些已成为我最可宝贵的财富。

    整整几个钟头，大家都在全神专注看着珠峰，偶尔侧头向同伴惊叹几句。我两次麻烦别人为我拍照，一次是请一位荷兰阿姆斯特丹来的黑人，一次好象是请一位美国老太太帮忙，那老太太满脸皱纹里焕发着精神健旺，态度极和蔼，告别时还冲着我把手指一抓一抓，象和小孩子再见一般。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世界最高峰的迷人景色看多久都是不够的，珠穆朗玛峰可以屹立千万年，芸芸众生却注定如电光石火般匆匆来去，这是我们的悲哀；但是在这短短的一生中，能够领略到世界上最壮丽的景色，又成为我们的幸运。

    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刻，该走了，我恋恋不舍的走下山丘，去收拾行李。

    我的假期快到了，已经没有时间骑车回拉萨去，所以自行车卖给了大本营管帐篷的小伙子，准备搭车回拉萨。反正这些天奔向珠穆朗玛峰路上，艰难困苦没有难得住我，回拉萨的路相对容易些，是否坚持骑回去对我来说已不重要了。

    回帐蓬结了帐，背起包出来，大家纷纷和我告别，我也招手示意，诸多洋人也在纷纷回走，好象是去绒布寺。我转身离开大本营，时时留恋的回头张望，珠峰还是那么清晰洁白，庄重大方，目送我们这些渺小的生物远去，似乎在为我们尺蠖般短促的生命叹息，又象是在为它自己的永恒骄傲。

    到了绒布寺，我登上山丘最后一次远眺珠峰，巨大的山峰依然清晰迷人，就像没有刚走了8公里离开它似的。不论怎样看，日后都会后悔没有更多看上几眼，也许今生只有这一个机会看见这座世界极顶了，在我还能看得到它的时候就这么看着吧。

    来源：中国户外资料网

    （责任编辑 扎巴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