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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族节日探源

2015年03月21日 11:22    来源:西藏民俗    记者 尕藏才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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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民族的历史文化遗产是否悠久,是否有特色,与这个民族积淀的民俗现象有着直接的关系。民俗文化是这个民族历史的积淀、创造力的积累,也是这个民族精神文明、物质文明水准的真实写照和记录。一个有着悠久历史并创造了灿烂、独特文化财富的民族,它的民俗文化也必然是厚重的、绚丽的、多色彩的、立体的。作为民俗文化主要内容的节日,更是如此。

    雪域藏民族是一个拥有丰富节日资源的民族。据不完全统计,藏区的节日有四十多个。有时一个月中有好几个节日,有的节日持续半月以上。

    这些节日,既有轻松狂欢、尽情宜泄人类情感的,也有充满神秘威严、折射神灵世界的;既有天人合一、享受大自然乐趣的,也有神圣凝重地拜佛祭神、追念佛祖业绩的;既有季节性的,又有固定不变的;既有憧憬未来幸福、祈求丰衣足食的,又有纯粹竞技表演、展示藏人征服大自然能力的;既有全民族老少都介入的,又有专意为妇女、儿童创造的节日;既有全雪域性的,又有局部地域性的……还有为忌日、为军事活动、为重大历史事件、为重温某个社会转折时期而举行的节日。总而言之.整个藏民族的节日纷繁多姿,交叉融贯,组成了一条完整、系统的社会画廊。

    为什么雪域藏民族会拥有这么多节日?为什么他们创造、设计出了这么多的节日?

    为了生活创造节日

    探究其中的奥妙,首先得从藏民族的生存环境谈起。

    藏人的生存环境,首先是地理的特殊性,其次是生产方式的独特性.再次是人文环境的独特性。可以说,它们对藏人节日的形成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自然环境成为催生孕育节日的摇篮襁褓,生产环境是节日的乳汁养分,人文环境则是节日无法离开的空气。

    早期人类社会无论是重大纪念日,还是集会庆祝.对于原始民族来说,都难以与神灵崇拜分开。即使是血缘社会中的祖先崇拜,也是以·灵魂不灭”为基础的。但“神灵”,以及祖先的才干威力,首先与自然地理环境分不开,相互是不可分割的整体。

    

    藏民族最早的节日雏型发源于对自然崇拜。大自然成为神灵的象征,这是因为:

    藏民族生活于高寒的世界屋脊,高梅拔的青藏高原。

    闻名于世的喜玛拉雅山脉峙立在它的胸前。世界最高的山峰珠穆朗玛耸起在它的怀抱。还有希夏邦马峰等四座8000米以上的雪峰,以及16座7000米以上的银巅。

    除了喜马拉雅山脉,在这片土地上,还挺拔有冈底斯山——念肯唐古拉山脉;喀喇昆仑山脉;唐古拉山脉;昆仑山脉;横断山脉等五大山系。

    

    对喜玛拉雅山区古气候的研究表明:上新世时,喜玛拉雅山高度约在1000米左右,而现在平均高度为6100米,最高峰达8848米,这使得温度降低值达200,故而现在的降水量仅为当时的七分之一。

    青藏高原在上新世诲拔为11300米,早更新世为2000米.中更新世达3000米,晚更新世为4000米,全新世为4300-4700米。从晚更新世以来的10万余年,高原上升了1500-2000米,平均每年上升度达10毫米以上。

    由于青藏高原的隆起是悄悄的、缓慢的、人类感官无法察觉的,而且是一个漫长的历史时期。人类在未意识中渐渐适应了地域变化,不自觉地凭感性追求生存条件。而当气候越来越严酷,越来越苛刻时,生息繁衍了上千年的数百万藏人先民,已经无法脱离这片土地。他们的体质、生产和生活方式,已经和这块高原融合一体,有了适应性。

    这种适应是被动的,客观环境堵住了藏人从事农耕的道路,畜牧业成为雪域高原的主要经济形式。

    蓄牧业生产的分散性;让人更加感到大自然的空旷辽阔和不可征服性,心灵更感孤独凄凉;畜牧业生产的流动性  ,让人体验了单调、独居的滋味,更是向往团聚和集会;畜牧业经济的脆弱性,更使人看到了生命的短暂,世界的变幻无穷。

    这样的地理环境、生产经营方式,自然酿就出雪域藏人共同的心理状态:正由于生命短暂,更要珍惜生命;正由于生活单调乏味,更要让生活充满欢乐情趣。他们的行为准则便是:热爱生命就去拥抱生活,让生活斑斓多姿、丰富多彩。

    热爱生命就得设法美化生活;热爱生命,就要努力拓宽胸臆,开阔心地,不失时机地、充分地吸取大自然的养分,享受大自然馈蹭的乐趣。他们通过节日形式来表达生活的精彩部分、重点部分、充分享受生命。这便是雪域藏人最早创造节日的动机,雪域高原因此才出现了四季不间断的节日:春天的藏历年、春播节、采花节;夏日的林卡节、雪顿节、赛马会、香浪节;秋天的沐浴节、嘎尔巴节,还有冬季的各种节日,真是不胜枚举。 堆龙望果节。西坚摄 

    为了神灵的欢心

    这片土地是众多神灵的乐园。

    高原有着滋生、孕育、繁衍神灵的沃土。

    高原环境施于居民的心理压力是沉重的。万千个高耸威严、睁嵘绵亘的峰峦群山,无数条横流竖奔的江河湖水,蛛网般密集的沟涧峭壁,变幻莫测的风云气象,都给远古藏人以神秘感、压抑感、恐惧感。感到大自然的不可战胜、不可捉摸和不可驾驭,尤其是天灾横行之际。

    风雪霜雹、洪涝干旱、病虫瘟疫,随时会吞噬一个家庭、一个部落、一方生灵,卷走他们千辛万苦、世代积攒的财富,夺去亲人的生命。原始人觉得靠自身是无法扭转、无法改变这种境况的,他们觉得天地之间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在驾驭、主宰着大自然.不然为什么有天晴天阴,有春夏秋冬,有狂风暴雨,有病虫灾害,于是就臆想虚构出神灵形象,出现了神灵崇拜,产生了最早的原始宗教雏型。人们把某种外在的物体当作圣物,去顶礼膜拜,这就产生了所谓的“神”。神源于精灵,高于精灵,是能影响人类生活的外在力量。

    高原先民们把宇宙分为天上人间地下三界,虚构出三大神系。

    从虚空中给人类带来幸福或灾难的神“宁”神,意为暴烈之神。其性格喜怒无常情用事。

    控制地脉系统的神,藏人起名为“勒”。  “勒”的性格阴柔过敏,行踪无常,身影隐匿,防不胜防。他掌握着地表上的山峦、河流、地气、虫木走兽等。大地或秩序井然、无病无灾、人畜平安、草木兴旺,或山震地裂、瘟疫横行、人畜暴亡、草木枯干,全凭他的兴趣和喜怒。  “勒”是个感情脆弱、情绪不定的神,人类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打击,出现病疫和横祸。

    另外一个主宰神是“拉”。  “拉”是高尚、超脱的神,他分管的区域是天上最高仙界。他是真善美的化身。由于他的情操、他的能量、他的修养,他是众神至尊,是从精神上可驾驭众神的“神王”。他能管理地下人间诸神,说服教育他们为众生造福。但由于世间万物生灵有着自己不可逆转的命运,属于六道轮回,所以,  “拉”神一般不轻易过问琐事,它是宏观之神。但人类既然找到了“拉”这位救世主,则自然抓住不放,百般恭维祈祷。通过祭祀,力图减轻灾难,获取幸福。当然,他们也不敢怠慢“宁”和“勒”。

    先民们还想象出大神之下必定有诸多小神,不然如何传达信息、调遣派用、控制偌大世界。必然山有山神、霄有雷神、洪涝有龙神,一方地域有地方神等等。只有“巴结”好这些具体主管自己的神灵,人类才有可能祛灾攘邪,求得安宁和平、繁荣昌盛。

    人们还发现,在同一地域,有的部落常常遭受灾难,有的部落却能幸免于难;有的部落横祸不断,病疫频起,元气大伤;有的部落却风调雨顺,人畜兴旺。他们把这种现象的产生归结于自己所供的地方神上,觉得神有强弱优劣之分,便各自寻找自己信得过的神灵来当部落或家族的保护者,其中不乏先辈中智勇齐全的亡人,也有战功显赫的英灵,通过借用他们的英名、战绩,企图威慑仇敌、镇伏邪恶。在保护神中,也有从外地重金厚礼“聘请”来的德高望重者。

    这就是青藏高原林林总总神产生的认识论基础,也是青藏高原成为神的世界之根本原因。其结果,人与人、部落与部落之间的恩怨纠葛,升级成为神与神之间的恩怨纠葛,呈现出一种奇特的人文景观:雪域人把神完全拟人化、人情化了。

    原始藏人创造这样众多的神灵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从崇拜的神灵那里得到某种平时(靠自己)得不到的好处,期望神灵给予保护和赐予。

    可要想得到保护和赐予,首先得设法沟通关系。

    在原始藏人看来,神对人有赐予,必定有索取;人对神尽一定的义务,神才会对人有所付出,这是一种互利的“契约”关系。是神保护人类,给人类恩泽.而人类则必须敬奉神,这样才能有所交流,或造悼,或献祭,或禁忌,或创造某种巫术以达到与神的交感。除了经常用牺牲晶供奉神,还得虔诚专一的时时想着神、颂扬神,在精神上做到入神合一。

    各种崇拜、祭祀的礼仪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在雪域高原涌起,并盛行不衰。

    既然神是大家的神(起码是各部族、各部落联盟的神,或者是氏族的神,家族的神),那么,祭祀就必须是集体的,是所有社会成员的神圣使命,集会成为祭祀必不可缺的要素。

    集会的日子也是固定的,神圣的,不能凭人的意志来变动。这就出现了统一祭祀总神的节日,以及各地不尽一致的祭祀小神的节日。

    东部藏区的插箭节、娱神节,卫康等地的驱魔节等等便是这样问世的。

    远古藏人,把祭祀神灵的节日看成关系生死存亡的大亭。不管是大神还是小神,谁也不敢得罪。祭祀的礼仪是非常严格有序。

    首先是呼应交感。煨桑就是一种象征的呼应交感。用高寒地带的香柏、艾花、药草,撒上新糌粑、新牛奶甚至糖果点心等佳肴,点燃柏枝,让香味飘向天际,再辅之以叩头转桑台,同时呼神的尊名,念赞美祈祷之词,借以传递对神的崇拜、自身的期望。遇到仇杀或战争,还用宰牲形式以血肉之物供奉保护神,期望辅佑助威。由于是采用血肉祭祀,人们称其为“红桑”,以区别平常素食供奉的“桑”。

    

    插箭垛,即藏语中的“拉哉”,也是祭神的重要形式。在高山尖上、在垭口,用木杆带彩翎做成箭状(缺柴禾之地,用红柳条缠羊毛替代),竖立成堆,叫做插箭垛。插箭垛也是供养之神的驻锚地,表示其扼守着一方要道,屹立制点高,起着镇慑护卫的作用。供奉箭翎,也就是给保护神提供武器。每年一定的月日(这天也许是传说中保护神的生日,或是保护神正式任职到岗的吉日),部落或是家族的全体男丁,到插箭垛插上自己拿去的翎箭,把旧的朽箭挑剔除去。有的还在插箭垛下埋金银麦禾,作为对保护神的供养,表达对大地的崇拜。

    在三岔路口和山包堆砌白石堆,也是祭祀神灵的方式。再沿顺时针方向绕白石堆走圈,表示信仰的纯洁无邪。

    祭神还要借助歌舞。在丰收平安时引吭高歌、手舞足蹈,尽情表达内心的激情和对神的感恩戴德;横祸降临时,又通过歌舞来表达痛苦困惑,祈求神灵攘灾祛准,赐给安宁。藏民族擅长歌舞、擅长语育艺术,恐怕与祭杞的丰富多姿有很大关系。

    神灵祭祀对藏民族的发展所起作用是强大的,它是民族心理的催生婆,是部族凝聚的粘合剂。

    祭祀就要集会,集会就得盟誓。全部落都集合于“神”的旗帜下,  “神”又把大家捆拢到一块,给予每个部族成员力量、语盲和勇气。它使部落向心力增强了,文化特征固定化了,祭祀的节日也神圣化、永恒化了。

    在统一的祭祀时日,四野八方的农牧民被神召唤到一起,以祭祀为中心,开展文化活动,进行竞技比赛,全面地娱悦保护神。每次祭祀又刺激了各种社会群体对艺术的热情设计出各种竞技形式。它不仅使原有的文化活动昔及和深化,还导致了活报剧、藏剧、说书、杂耍等艺术门类的涌现和传播。这样,节日成了藏人生活中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为了生活更加美好,祭神的节日成为藏人的一种理想追求,深深融进雪域藏民族的各个领域。与神相关连的节日,也就自然不断地从青藏高原冒出,形形色色,各有风姿。

    因为是功利的选择,崇拜神灵的节日也都是呕心沥血、付诸了全部智慧和财富的结果,它是精心的、完善的、系列的、有层次的。在实践中,远古藏人积累了设计祭神节日的经验,创造了丰富多彩的各种祭神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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