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在我国南方正是菊花芳菲的爽朗时节,可阿里地区的措勤县早已进入了严冬寒月。
1972年10月下旬,我和已身孕8个多月的妻子,正急切地盼望着一年一次的拉萨送粮车队的到来。那天下午,寒风夹着雪花在干打垒平房四合院中旋转飞舞,阴角处的积雪又不断加厚。我倚着门框望着自有身孕以来几乎没有吃上蔬菜水果和其它营养品,仍然白净、清瘦、刚毅的妻子,更增加了几分忧愁和心疼!
第三天中午,急切盼望的由20多辆车组成的拉萨车队冒着风雪终于抵达措勤县。县上当天就组织干部、职工卸下粮食和日用百货,装上运往拉萨的外贸畜牧产品,因为第二天车队就要返回拉萨。
我们找到一位名叫拉巴平措的驾驶员,乘坐他驾驶的车往拉萨进发。这位年轻师傅不但技术娴熟,而且颇有教养和人情味,他十分体贴孕妇的难处,处处方便我们。他的关照给我紧绷着的神经和忧愁的心境,带来一丝宽慰。一路上,车子剧烈颠簸使妻子呕吐不止,吐也只好吐在皮帽子里。车外大雪飞舞,只见一片灰白色的天地。
当天日落前,我们的车队到达尼玛河(今尼玛县所辖)。尼玛河宽不到10米,深约1米。两岸已结厚冰,中间流淌着湍急的河水。车队为了急于在天黑前赶到尼玛区,打前站的车毫不犹豫地下河冲向河对岸,不料被坚硬的冰坎阻挡,几次硬冲未能成功。第二辆车企图另寻出路冲过去,同样熄火在河中。两辆车堵塞河道,水位急剧上升,很快漫过驾驶室,司机仓促爬上车箱,但衣鞋全部打湿并很快结冰。冰水很快进入车箱,把畜产品货物浸泡在水中,只见篷杆露出河面。此时,天已擦黑,渡河无望,只有露宿河边雪地。车队领导安排部分人用喷灯烤化落水司机的衣鞋,换上干衣被取暖;司机用汽车在雪地上围成一个小“汽车城”,取下篷布垫在雪地上,供司乘人员睡觉;我们搭车的人提桶打水,用喷灯烧开水,烤化已冻成冰块的牛羊肉,准备吃糌粑、下挂面。大家站在雪地里,照着车灯吃路餐。
夜里,为了防止水箱冻冰,司机们每隔2小时发动一次汽车,大家基本上没法好好睡觉。第二天清早,司机们有的拖拽停在河里的汽车,有的寻找新的渡河口,幸好有几辆车冲过冰河到达对岸,然后用长钢丝绳把其它车辆一一拽到对岸。到了对岸不敢停下,稍不留意就会冻结了车轮,冻冰了水箱。这时候,谁也顾不上抛在河中垫路的皮大衣。大家抓紧驶上前往尼玛区的“公路”。车队在“无人区”的凛冽天宇、茫茫荒野上又行驶7、8个小时,傍晚到达尼玛区宿营。尼玛区哪有住宿的地方?更何况我们是30多人的队伍。我们就钻进露天皮毛仓库住了一宿。第三天又是5、6个小时的冰雪路,傍晚时分,车队终于安全到达青藏公路安多运输站。青藏公路车流量大,住宿十分紧张,我们18个男女老少、病号和孕妇,挤在一个冷硬的大通铺上,挤得孕妇翻身都困难。第四天清早,我端着冒着热气的饭碗,站在运输站大门口边吃边打听前往拉萨的车辆。幸好,我很快找到便车,又不需要付车费,把妻子安排在驾驶室。我爬上大车箱,在寒风凛冽的车箱里,盖上所有的衣被蒙头大睡。近500多公里的黑色路面上,妻子的身体有惊无险,当晚抵达拉萨市。
1973年元月10日,正值“三九”寒天,妻子顺利生产。有感于此次路途的艰辛和喜得儿子的幸福,取乳名为“雪宝”,寓意雪中所得。当孩子长到120天时,又乘长途客车,行驶1500多公里,中途转车三次,才回到老家。
昔日,我们饮马狮泉河;今朝,人们翱翔冈底斯。一代人自有一代人的苦和乐。所幸我们这些经历过阿里路途之难的人,在有生之年见到阿里人已要信步空中走廊,当年幻想变现实,这是莫大的心灵抚慰和补偿。可那一长串漫漫冰雪路上的苦涩记忆还是在脑中若隐若现。
关于我们 丨联系我们 丨集团招聘丨 法律声明 丨 隐私保护丨 服务协议丨 广告服务
中国西藏新闻网版权所有,未经协议授权,禁止建立镜像
制作单位:中国西藏新闻网丨地址:西藏自治区拉萨市朵森格路36号丨邮政编码:850000
备案号:藏ICP备09000733号丨公安备案:54010202000003号 丨广电节目制作许可证:(藏)字第00002号丨 新闻许可证54120170001号丨网络视听许可证2610590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