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与水分

    老房子经过装修，面积虽然还是原来的面积，面貌却是焕然一新。“饱暖思淫欲”，过去面对破旧不堪的墙面，什么念想也没有，蜗居而已。如今看着灿烂夺目的四壁，附庸风雅的欲望陡然升起，便“雅属”几位擅长丹青书法的朋友，弄了几幅墨宝“补壁”，顿时更加蓬荜生辉了。

    太太乘兴推波助澜，劝我再去弄点花儿、盆景什么的。此时我觉得凡事都有个适可而止，借机也正好表白自己，这一辈子活得“周吴郑王”，从不拈花惹草。太太却毫不留情地揭了老底，说不是你不想拈惹，实在是没有那份能耐——你不是连仙人球都有本事把它养死吗？这一说我也很心虚，的确是有过从无一盆花草在我手下养活过的前科。

    朋友还是给我送来一个叫“雀梅”的盆景。看了那苍老遒劲的树桩和上面葱翠碧绿的嫩芽，让人顿生爱怜。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有点在折射着我的人生，过去几十年在单位里，为一份无聊的工作，耗费几乎全部的青春。后来乘了改革的机遇，索性彻底抽身，提前退下来，又找到一份自己喜欢的差事，真有点青春重萌的快慰。就像这雀梅，老树发出新芽，尤其让人觉得珍贵。虽然后来随企业和社会之间的发展变化，收入并不比先前多，却还是觉出生活的滋润——其实生活滋润不滋润，全凭自己的心境。

    对这盆雀梅，喜欢归喜欢，我还是心存顾虑，怕因自己的低能而糟践了好东西。朋友却说，这玩意儿极好伺候，只要有阳光和水分即可。这一说，我便心宽下来，因为在我住处的四周没有什么高层建筑，三楼的阳光还算充裕，加上地处长江中下游，再怎么干旱也断不了自来水公司的水源。再却之，便不恭了。

    实践证明，这雀梅，果然如朋友所述，有了水分和阳光便别无他求，一个劲地碧绿腾达。这一来倒让我自惭形秽。有时站在阳台上，一边呼吸着清晨的空气，一边在想，原以为自己这一生安于清贫，精神境界挺高，相比之下——我除了阳光和水分之外，还要牛奶、维生素，还要钙片、降压灵，还要文凭、高职称，还要电脑、英特网……还有不便公开的其他。我比雀梅可难伺候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