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潭,在栖凤湖一字并肩三座跨湖公路桥下,潭上是高高的通明山。初秋时,我终于发现那儿是个钓鱼独游的新去处,距古丈县城只有十五分钟的车程,不过要四元钱的车费,何况等车终究折扣兴致。窃喜我有辆自行车,不用路费,还助身心。
星期六,毛毛草草做完永远不可能做完的家务,大约十一点钟的样子,检查钓具,备足干粮和水,推着车子,便猴急着出发。出石板街,小心绕过横在公路上的三处刹车板,穿越两个明隧道,过了太阳城,路上行人渐少,挤水酸菜似的砖瓦房也显得少了,车路两边露山现水起来。只要不占车道,一任车儿行驶,一排排触目的护路树向后移动,一边是汩汩流淌的古阳河,河沿上的田畴,屏山下的桔园,村庄青灰的瓦脊,远近如黛的山峦,让人看着豁然畅快有种出樊笼的鸟雀之感。看到高耸的通明山时,也就看到潋滟滟的湖水了,心中愈加快乐,不经意间加大蹬车的劲儿。
桥的两头有路可通湖岸,成遍柳桦紫薇树下,长着人工栽植的麦冬和蔷薇,佳木葱葱,绿茵成蹊,生机盎然。高桥上车来人过,一点也不干挠湖水四季清幽幽的消长,鱼游鹭飞,草木次第,兀自增添着几分雅致。我在长满芊芊蒿草的最矮跨湖石拱桥边选好位置,开始悠然自乐地抛钩,独享半天垂钓时光,心绪愈加逍遥于静谧的湖水青山之间了。
山连着水,水映衬着树,三桥依次高低跨湖,静静地打破沉寂多少年来的往事。我小的时侯,父亲曾在那里修筑过公路,回家言及那儿,曾经是古丈坪厅连接酉水河的唯一交通要道,永、保、古三厅通往沅陵的驿道也打那儿经过,抬轿的吆喝着号子,背脚的哼着调子,官差骑马打着鞭子,一任在河边两家卖汤店棚憩脚打烊。六十年前的正月十四日深夜,解放军从潭上摇摆不定的铁索桥上经过,踏上茶乡饱经苦难的土地,桥边茅草屋中一位白发老人,默数当时解放军踩动桥头一块岩板的声响,数到二百七十四下时睡着了。现在,长着茵茵马鞭草,蒿草,野紫菀和媳妇草,供我站在上面钓鱼的石墩拱桥,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修建的,虽历五十多年风雨,走在上面,不能不对老辈人那种为子孙后代修桥铺路造福的传统精神折服。凤滩水坝修筑后,石拱桥至罗依溪的沿河公路成了泽国,不得已,另复修一座双曲公路拱桥。本纪始初,修筑了高大的箱肋拱桥,先前两桥,少了车辆经过,成了闲桥。
桥西北颤巍巍成柱状的通明山,旧时山顶有庵。据清董鸿勋著《古丈坪厅志》载:“猫儿庵又名通明山,在城北二十里罗依溪保。山势耸拔,古树丛绕成围,遥望状如猫儿。下临深潭,碧绿澄清古阳河,凡渡唯此最深,行人恒畏之。”现在,只有一山的太阳和过往的云烟,那此废弃在荒草和灌木荆棘从中的残垣断石,凿痕字迹已然被风霜雨雪剥浊得快要殆尽,草窠从中,居然还有几束瘦瘦的芭茅韭,长得委实辛苦。
那个孤零零的山上,曾经演绎过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一对多情少年不能结秦晋之好遁入空门,小和尚小尼姑在普渡众生时,也曾一样祈祷彼此暗含的温情,每到皓月当空,但当四下沉寂,两下邀约在山地间相聚,看月唱歌,望星吹笛。盛传若是未婚男女同时听到那缥妙的歌笛声,定是有情有姻缘之人,能结床第百年鱼水。虽然这样,我是不大敢一人在那里进行夜钓的,何况成家有老婆儿子的人了,把个月下瓜田风花看得淡定。没想到有兄台信然,在桥上冷得哆嗦到清晨四点钟。
钓鱼,最初是为了给小孩治疳积补充营养。也就是找根竹杆,缠上老婆用剩了的绒线,坐在默戎和双溪的一些溪塘塘岩板边边上,最大的钓得过四两大的田鲤鱼。重操旧业,已是人生不惑,棱角渐钝,秃头秃脑求一个忙中取乐,调节心态,诠释心情。垂钓,以静制动,动中有静,静益气,消肝燥,蕴素养,静中有动,动健体,达参悟,陶性情。
此时,在恬淡的杲阳下,湖水浅湛着粼波碎浪,偶尔有鱼跃出水面蹦跳成声。正午太阳炽热时,我就戴上一顶旧斗笠,去桥边树下垂钓,静静地聆听草丛中的呢喃,有虫子在太阳下爬行,叶落飘然掉下,这是真实地拥抱这个季节的天籁。有轻风吹过,柳枝摇曳,一两只白鹭,划着优美的弧线,贴着湖面滑翔掠过,悠深而又美妙,一切是那么惬意。可不,一抛钩,有个两指大的鱼儿,撅着嘴巴,背上还有一点白,游过来咬泡沫做的浮标,漾起一圈圈的涟漪。一堆堆指头大小的鱼儿,结队成群地游来游去,让我体味什么是“临渊慕鱼”和“鱼贯而行”。
前年的夏天,我花了十四元钱买了根钓杆。发现猫儿潭是个好顽耍处,一咬牙,又花二十块钱买了根手杆。两根钓鱼杆适合溪塘中静钓,大河中只能钓水面游动的白条鱼。我用蚯蚓当饵,即不花钱,又方便反复抛钩,有鱼上钩,不论大小,不分鱼种,只要钓到,统统收进囊中。
鱼儿也是怪,有时抛钩,浮标还在移动,鱼饵就被咬走了,只得扯上来重新放饵,有时等了一阵,却没有鱼咬钩。浮标动了,把握时机轻轻提起,鱼儿便在钩钩上无助的蹦跳。提杆收钩时,用力不宜过猛,若是扯空了,鱼钩挂到树枝刺笼窠,麻烦就来了,弄不好得重新安钩装线。雨后天晴,鱼儿活动频繁,是钓鱼的好时候,有时提起来,两个钩子上都挂着鱼,个中的快乐,难以言传。立冬后天凉了,水面鱼儿少,但只要肯钓,还是若有收获,何况钓鱼之乐不在于得与不得。
当斜阳照不到矮桥上时,天边泛起了降红,湖水瑟瑟的荡漾着夜意,我就收杆。还要骑五十分钟的自行车才能回到家中,若是太晚,路上车辆多,不利安全。我匆匆忙忙收折钓杆,倒掉食品袋中的养鱼水,扎实袋口放进背包中。骑着车回望猫儿潭时,蓦然发觉那一道黛黝的通明山,酷如仰天而躺的少妇。高枕的头,仰着的颈,耸立的乳峰,丰腴微隆的小腹,以及竖起的脚趾,无一不在,无一不备。脸上的微笑更加神奕,恰似将为人母,对着苍天祈盼,编织着怎样的美好未来。
星期六,如果天气晴朗,下午从猫儿潭经过,看到矮桥上有辆自行车,一个秃顶戴着眼镜,或者戴顶旧斗笠,正忙中添乱的上鱼饵抛钩放钓,那就是我。不防停车看看我的收获,侃侃冬野寂廖好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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