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巡逻兵

    但凡边防军人，都应有过在边防线巡逻、哨卡上站岗的经历，因为边防巡逻站岗是军人的神圣职责。但在西藏高原的茫茫雪山上巡逻站岗，其中的苍凉艰辛，以及对生命的感悟，就只有亲历者才体会得到。

    边防线大多是绵延千里的山脉。而西藏高原的边防线却不同，它们几乎都分布在雪线之上，许多还延伸到海拔6000多米的地方。在这个高度，高原最顽强的生命——雪莲已悄然退出，甚至连善于搏击长空的雄鹰，也扇不动它们有力的翅膀。因此，当一群年轻军人在漫无边际的雪域高原巡逻时，绝不像影视里渲染的那么浪漫。为扬国威军威，巡逻军人必须保持良好的军容风纪，浑身上下被棉衣棉裤包裹严实，外套军大衣，背上背包干粮，还得荷枪实弹，这身齐全的行囊，有三四十公斤重。打点停当，一行人就跟着一位领队在万里高原执行巡逻任务。他们迈着坚实的双脚，从深能没膝的雪地上踩出一条路来。四野茫茫，雪光刺眼，一列孤独的小分队累得气喘吁吁，身旁没有军犬机警的目光，也没有猎狗的前蹿后跳，更没有人以外的其它生命，他们不过是广袤雪域上几颗运动的小黑点。

    好在西藏高原的天空永远是那么蓝，阳光总是那么灿烂 。因此，巡逻军人来到离天最近的地方时，心境还是那么豁然。他们流着汗水，手拉着手，肩并着肩，互相鼓励前行。巡逻到某个山口，也许会坐在界碑前嚼一些压缩干粮，顺便抓两把雪吞咽；然后仰卧在厚实的雪地上，用平实的目光扫视天空乱卷的飞云，想想家乡的父老乡亲……事实上，巡逻对普通士兵来说，不过是履行一种职责。因此，他们登临峰巅的那一刻，并不觉得自己征服了什么，也不会有多情诗人那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他们只知道那是践行自己的使命。

    这种平实的体会缘于一次西藏老兵聚会，会上战友们纷纷讲述亲历的故事。其中一位在边防哨卡服役三年的战友说，在他们那个连，因为巡逻就牺牲了两位战友，一位遇上雪崩，另一位患了肺水肿。有一次在巡逻时他走在最后，不小心滑入山谷积雪中。当时他想自己就这样完了。可又怎么也不甘心，于是绝望中他进行自救。当战友们发现他掉队，返回来找他时，他已从积雪中爬了上来。在战友们的救助下，他终于完全脱险。现在回想起来，他说当时要没那点信心，也许就放弃了生命，因为那是一片可以吞没一切、掩盖一切、消融一切的土地，又是一个死寂得让人心寒眸酸的世界！同样，另一位在查果拉山哨卡站岗三年的战友，给我讲述了另一个关于渴望生命的故事。查果拉山口，是中国边防最高的哨口。“天寒地冻，天天穿小棉袄”是查果拉生存环境的真实写照。那里属西藏高寒缺氧区。沉闷孤独加上严重缺氧，加快了人体各项机能退化，使长期生活在那里的士兵，变得真正的麻木。他们每天重复单调的生活——站岗放哨，白天兵看兵，夜晚看星星，满眼除了雪还是雪，他们已经忽略了生命中还有其它色彩。直到退伍，运兵车将他们载到日喀则市下车小憩时，他看到了一排高原红柳，记忆才被激活。那一刻，他流泪了。他说当时流下的泪水，现在想起来还分不清是为何而流。

    事实上，只要在西藏边防生活过的军人，都有一个关于生命与抗争的储存硬盘。每当回放时，总会让人生发出许多感动。由此，那些在青藏高原共同生活过的官兵们，无论是白发将军还是青春男儿，都能超脱世俗羁绊，自发地聚会畅谈，将那份战友情谊永久珍藏，持久维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