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吠声声入梦来

    以前听到狗叫，心中总有一种惊吓与担忧，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从驻村以来，这种看法得到了彻底的改变。现在，每天晚上的狗叫声已成为不可或缺的催眠曲。

    在曲塔村村委会住的时候，每天都会与三条狗打交道，两黄一黑。黑狗有一只眼瞎了，每天卧在我们挑水的必经之路上，而且一听到脚步声就狂吠不止。刚开始，我们的心确实随着它狂跳不已。它的主人，那位老太太只要听到，就会拄着拐杖挪过来，双手搂住狗脖子，让我们放心通过。慢慢地发现，这条狗从没真正地威胁过我们，似乎只是担任警戒的本能使之如此。两条黄狗中，一条比较顺眼，一条没有尾巴。说起这条无尾狗，既可恨又值得同情。据老太太说，这条狗曾经吃过两只羊，主人心疼不已，就要处罚它。由于藏族有不杀生的信条，这条狗保住了命，尾巴却被连根剁掉了。每当我们把菜底剩饭倒在大门外让它们吃时，两条狗都吃得一干二净。如果被老太太看见了，就会对我们喊，不要给没有尾巴的狗吃！虽然我们认为无尾狗更可怜，可在老太太眼里，它偷吃羊的行为永远得不到饶恕。

    这一带野狗成群，也可以说是生活中的一景吧。在昂多乡政府驻地，真可以说是经常与野狗打交道。有一条野狗经常光顾乡政府，一由于藏族不杀生，二是乡政府食堂的残羹冷炙成为它的美食。渐渐地，野狗竟在乡政府大院里住下来了。吃饱喝足往柴堆里一躺，如今两窝半大的狗崽子嬉戏的场景竟成为大家调节生活的内容。初来乍到的人，还以为这些野狗是喂养的呢，住在乡政府里的人亲切地称它们为乡狗。

    每天晚上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乡政府附近可热闹了。有时山上的野狗冲下山来觅食闹事，乡狗和牧民喂养的狗一起与它们战斗，现实世界中的生存法则在这里同样适用。不过，我认为它们有时是在争地盘，有时是用狗语交流感情。因为它们的叫声中有时是狂吠不止，有时也充满温情。

    值得一提的是乡狗中的老大，一条威壮的雄犬。它的叫声带有雄狮的气势，每晚必在大院中巡逻几圈。刚开始，我们对它也是防备的。晚上，到院子后面的厕所里方便时，我们拿根棒子，以防不测。一出来，大狗看到了，就叫了几声向我们走来。我攥紧了棒子，随时准备扬起来，可它却摇起了尾巴，围着我们转了几圈，然后吼叫着在前面带路。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它先跑到黑咕隆咚的厕所里叫了几声，又出来到厕所后面查看了一下，无敌情，它才卧到厕所门前守卫着我们。我知道狗通人性，但不知道这条被驯化过来的乡狗如此感动人。

    2012年6月24日夜，在乡政府附近又是狗声大作。被吵醒的我们为乡狗而担忧，因为曾养过藏獒的张健全听出老大吃亏了。用他的话说，乡老大这回败惨了。25日上午，我们看到老大躺在大院草坪边一动不动。走近一看，它的确受伤了，在前腿侧下方的肚皮上有一道一拃长的大口子。张健全仔细查看后，认为这不是被野狗咬的，而是被刀捅的，权兴言甚至看到了隐约可现的肋骨。大家忙起来了，有去食堂里拿午餐肉的，有找消炎药的，有骂哪个狠心贼下此毒手的……张健全则掀起狗唇，根据牙齿推测出它的年龄大约有五六岁，相当于人之壮年。他说，这么大的口子，要打麻药，缝起来才能确保狗命。在这个人生病都无可奈何的地方，狗命也只有随它而去了。

    我们虽然无计可施，却是高度关注着它。把消炎药裹进汤里，它不喝，只有给它敷在伤口上。它的表情虽然痛苦，却非常配合。一连两天，它都是我们热议的话题。第一个晚上，我们几乎彻夜未眠，因为我们没有听到它的叫声。第二天晚上十点左右，当我们仍在为它祝愿时，却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我们急忙出去查看，就是它！夜色中，依然是那样威风。张健全慢慢地把它引到楼梯下，次旺喂了两根火腿肠，让它卧在那里过夜。我们知道，那么大的伤口，只有静养，才可能活命。

    一条被驯化的野狗，竟如此牵动着人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