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故人来

     过年的时候，我回老家看望年迈的爷爷奶奶。奶奶告诉我，前几天，你高伯又让两个孩子过来，给我们拜年。听完奶奶的话语，我不由想起了高伯，整整一个上午，悠悠的岁月，暖暖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高伯是父亲当年的一位朋友，我从来不知他的名字，从小就一直这样亲切地称呼他。在我的记忆之中，高伯总是戴顶草帽，黑黝黝的脸庞，布满沧桑和酸楚，脖子上习惯搭拉个脏兮兮的毛巾，还有那似乎永远都不会干去的汗水。他当年的全部家当，就是一辆板车和一头毛驴，主要靠跑运输为生，父亲当年是他赖以生存的主要“货主”。

     父亲当时在高伯居住的乡镇生产门市部上班，在20多年前，那可是令人羡慕无比的工作。那时候不像现在，交通工具方便快捷，货物主要靠人力板车运输。善良热情的父亲，看高伯忠厚老实，笨嘴拙舌，不会巴结奉承别人，挺可怜的，就数次“滥用”手中的一点“权力”，把货物运输的机会，几乎全都交给了他。就这样，高伯拉着板车，赶着毛驴，隔三差五往返于县城和乡镇的路上。后来，也不知从何处讨来一个媳妇，将近40岁的他总算有了个家，再后来，先后有了两个孩子，老大取名叫驴娃，老二取名叫栓娃。

     高伯每次从县城拉货回来的时候，总不忘给我带几粒糖果，一把焦花生，或是一个廉价的小玩具。闲时也会为我做一个铁环，一把弹弓，一副弓箭，让我的童年时光，变得丰富多彩。看着高伯家四处漏雨破旧不堪的茅草房时，当年8岁的我，就萌生过一个念头，等我将来长大有钱了，一定要给高伯盖一座漂亮气派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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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从生活上也处处关照接济他们一家，遇到家里偶尔改善生活的时候，父亲总是让我去喊高伯过来吃饭。心灵手巧的母亲，也时常为他的孩子们缝缝补补，高伯很感激，也很感动，也把父亲当成自己的一位大恩人，没活的时候，也总是往我家跑，忙上忙下。正是有了父亲给予高伯的这种特殊“待遇”和慷慨帮助，才使他们一家在那个困难艰辛的岁月里，勉强能够度日生活。

     后来，父亲调到别的乡镇工作。两年后，父亲因病离开我们。当高伯得知父亲不幸去世的消息时，极为悲伤，失声痛哭。第二天，就携全家来到父亲坟上，摆上极为丰盛奢侈的祭品，拿出一瓶好酒，一半洒在父亲面前，一半高高举起，自己咕咚咕咚地喝着。高伯一生从不吸烟，可他当时却点了两根烟，一根恭恭敬敬拿在手中，一根塞进自己的嘴里，还哽咽着说：“我的好兄弟，高哥今天也陪你吸一根。”

     父亲去世的第一个春节，高伯全家来给爷爷奶奶拜年，以后，这似乎成为高伯每年过春节的一种习惯，一直持续了20年。也许是我每次春节回去，都匆匆而归的缘故，也许是时间不凑巧的原因，我再也没有见过高伯。后来，听奶奶说，高伯现在也老了，每年春节，就让两个孩子代替他，来家里拜年，他现在生活的很好，两个孩子都在外地打工，也买了汽车跑运输，盖了楼房，娶了媳妇，都很孝顺。

     父亲当年的朋友很多，惟有高伯是他一生的朋友。我很怀念父亲，也很想念高伯，什么时候，我也该专程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