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贡觉曲培：机杼声声织就锦绣梦想

 

图为墨竹工卡县县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直孔氆氇帽传承人贡觉曲培展示他制作的直孔氆氇日常生活用品。记者 杨正林 摄

作为墨竹工卡县县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直孔氆氇帽，主要在墨竹工卡县扎雪乡、门巴乡、尼玛江热乡广大妇女当中流行。随着时代的需求，裁缝工艺的不断美化，根据佩戴者的年龄不同，直孔氆氇帽在裁缝工艺上也呈现不同的风格，现如今已成为大多数直孔妇女节庆日不可或缺的盛装之一。

这是一个风光无限的河谷，这是一块充满人文历史的宝地；这里拥有无数诱人的人文宝藏，这里拥有丰富的文化，这里就是直孔沟。

在一个冬日的上午，记者再次来到这片神奇的土地。走进直孔沟，感受不一样的藏乡魅力。在车内，洛桑尖措的那首《氆氇画》回环往复：

那是太阳又升起的地方

望那山际间 屹立的佛堂旁

有位深情朝拜的姑娘

还有那草原上如云的牛和羊

深深印刻在那张古老的氆氇上

……

这首歌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因为此行的目标就是直孔氆氇帽，和氆氇有着莫大的关系。

氆氇实为手工织成的毛呢，也叫藏毛呢，以手工制作，细密平整、质软光滑，作为衣料或装饰的优质毛纺织品，是加工藏装、藏靴、金花帽的主要材料，在藏族群众日常生活中所占地位如内地的棉布一样重要而普及。

据说，氆氇起源自文成公主和亲的唐代。汉地先进的纺织技术随着送亲的队伍来到西藏，并与当地传统的御寒材料羊毛和羊绒相结合产生了氆氇。氆氇的出现，使得藏民族的服饰从单纯的御寒功能进入到可以自由进行文化表达的阶段。

思绪依然飘飘洒洒，飞速奔驰的汽车却在一排空旷的院落前戛然而止，陪同大家一同而来的墨竹工卡县文化局副局长次仁朗杰说，直孔氆氇帽传承人贡觉曲培的家到了。

我们纷纷下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墨竹工卡朗瑕传统针织加工合作社”几个大字。迈步进入屋内，面积不大，靠墙处支着块大木板，既是裁衣的地儿，也是整烫的地盘，上面堆满了各种面料。几台缝纫机在几名工人的支配下如同有魔法般，随着咔嗒咔嗒地踩动，缤纷的衣片就像云彩似的，从压脚这里迅速地涌出来。刚才还一片片的面料，就神奇地缝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件衣服。天花板处架了两根杆子，挂满了做好等顾客来取的成衣，显眼处更有那各式各样的氆氇帽，五颜六色挤挤挨挨，热闹得不行。

贡觉曲培应该算这片阵地上的坚守者吧，今年64岁的老人，满头银发，慈祥富态，正坐在一架老式缝纫机前忙活着。旁边还放着一把陪伴他多年的磨了又磨的老剪刀，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聊起直孔氆氇帽的历史令老人唏嘘不已：

帽子作为防护头部功效的用具，藏族人民在其功效的基础上，点缀成头饰，既实用又美观。藏式帽子除有着如同藏族服饰的华丽富贵与用料考究、做工精细、经久耐用等特点外，更能引人注目的是这一小宠物竟能表现出不同的审美情趣、地域特色、职业以及更加细致的社会地位、富裕程度、宗教流派等，真可谓是藏族文化的一个浓缩点。与其他藏区一样，直孔地区帽子种类繁多，而氆氇帽却最受大家欢迎。

七世纪晚期，莲花生大师到德仲后，便兴建了德仲寺，当时德仲寺僧人戴的就是模仿莲花生大师的金边氆氇帽的样式，常以红色为主，上镶有黄色绸缎边框。而在直孔一带民间流行的女式氆氇帽，就是借鉴此种样式而来。据说，这也与直孔噶举派创始人觉巴·吉天颂贡有着莫大的关系。

原来，在觉巴·吉天颂贡拜师学经时，他的经师为了考验3位学徒，分别给了两米的氆氇让每个人交一个关于氆氇帽的作品，让学徒们各展才艺。当时，觉巴·吉天颂贡为了使自己的作品能表达对老师的虔诚与敬佩，做出了直孔氆氇帽，从此，直孔氆氇帽的制作方法便流传到今天。

 

图为墨竹工卡县县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直孔氆氇帽传承人贡觉曲培展示他制作的直孔氆氇帽。记者 杨正林 摄

“关于直孔氆氇帽的代表性有很多种说法，其中带有根据性的是空行母的头饰，另有直孔阿其曲珍护法神在莲花冠上显示的五佛和头饰，就是在氆氇帽两边镶上7厘米左右的绸缎等。帽顶两边和中间各绣花图案表示头饰的五佛和三佛，中间的黑色表示发髻，中间绣莲花表示给发髻镶有宝石。后面有两角表示直孔巴，代表预言直孔梯寺选址时化身牦牛的牛角等……”说到高兴处，贡觉曲培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顶刚刚完工的氆氇帽给大家细细讲起来。

“文革”前期，直孔氆氇帽并没有特殊的讲究，戴氆氇帽只是人们的一种生活习惯，基本上没有什么艺术价值。在重大节庆日，贵族妇女们也是通过戴珊瑚、玉石等饰品来显示富裕，并没有戴上氆氇帽载歌载舞的现象。改革开放后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左右，人们的生产、生活水平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进而对传统服饰工艺的审美要求也逐渐提高，直孔氆氇帽在节庆日和办婚事时开始普及。此时的贡觉曲培紧跟时代步伐，在传统工艺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提升了其精美度，从中展示着直孔妇女的美感，也使历史悠久的直孔氆氇帽得到了更好地发展与延续。

“直孔氆氇帽的主要使用范围为墨竹工卡县扎雪乡、门巴乡、尼玛江热乡广大妇女当中，随着时代的需求，裁缝工艺的不断美化，根据佩戴者的年龄不同，直孔氆氇帽在裁缝工艺上有不同的风格，成为现代大多数直孔妇女节庆日不可或缺的盛装之一。传说戴这样帽子的妇女能够受到直孔阿其曲珍护法神的保护，这也是大家乐于戴此帽的一个主要心理原因吧。”贡觉曲培对如今在直孔地区氆氇帽的盛行满怀兴奋。

“做裁缝，我们也算是世家了，到我这儿已经是第四代了。”在贡觉曲培幼时的记忆里，每天都是跟着父亲一起在针线堆里度过的。

“在那时候，有一门好手艺就能养活一家子人。”然而，要想真正学好裁缝这门手艺，绝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贡觉曲培说，小时候，学到的都是基础的东西，要想真正做出好衣服，还需要在实践中积累经验，锻炼手艺。

等到十七八岁的时候，贡觉曲培已经出师。设计、裁剪，发现瑕疵再返工，他常常一坐一整天，有时甚至忙到深夜。终日的埋头操练，让他渐渐找到了做衣服的感觉。

“你别看那些布料、缝纫机、剪刀是冷冰冰的物体，其实，它们也是有灵性的呢!”贡觉曲培指着案头上的一台缝纫机说，这缝纫机跟了他好多年，是个“老伙计”，虽然“一声不吭”，却格外好使，有了好手艺，再融入对这份行当的浓浓情感，贡觉曲培做出来的衣服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有了光彩。

民间有谚“荒年饿不死手艺人”，有门好手艺，也就有了成家立业的资本，无论年景好坏，凭着这点本事怎么也能填饱肚子。也正因为如此，多年来，贡觉曲培一家在村里都算得上是“富户”了。

“为了使这门技术得到更好地发扬光大，也为了带动大家一起致富，今年，我们在乡政府的帮助下投资20万元成立了墨竹工卡朗瑕传统针织加工合作社。目前，合作社共有12个人，其中一个残疾人、3个低保户。”据了解，今年29岁的贡觉仁青在合作社的成立大会上，被大家推选为理事长。

通过简短的交谈，记者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年纪轻轻的贡觉仁青能众望所归成为这个家族小企业的理事长。

这是一个对氆氇帽的发展前景和当前状况都有着清醒认识的人：

“直孔氆氇帽有着很好的发展前景，首先是它的历史传承价值。直孔氆氇帽生产工艺流程复杂，每道工序要求高，是现代机器难以取代的，是一份极其宝贵的历史遗产。同时，直孔氆氇帽深深地蕴藏着民族的文化基因，是在长期的生产劳动中、生活实践中积淀而成的民族精神，是世代相传下来的民族思想精髓。另外，在目前大力提倡民族特色产业、发展本地经济、解决就业、增加农牧民收入、满足市场需求、增加致富等方面具有一定的经济潜力。”

“但直孔氆氇帽的现状也令人堪忧，因使用范围较小，大部分供应点也只是本县的三个乡，很难在市场上占有一席之地。同时因其利润较少，很多年轻人不愿意学习此项技术，已出现后继乏人的困境。所以必须加强对外宣传，让更多的人来了解直孔氆氇帽。”

采访归来时，满车人议论不止。同事的一席话引起大家的共鸣：“你最好不要用世俗的眼光定位一个裁缝的价值，因为在他们眼里，有常人看不到的关于美的构造，因为炽爱与执着，有些更为精深莫测。至于贫贱富贵，恰恰变得不那么在乎，倒是衣者脸上那份喜悦，才是最高奖赏。”

是啊，针线走过的痕迹，有百炼钢成绕指柔的世传绝技，也有常人触摸不到的苦痛和欣喜。他们及他们的后人，都在这条路上，踽踽前行。

就如同贡觉曲培老人，那双隐在风光背后的巧手，注定要一直这样单调地忙碌下去，因为这里还有他们过日子的柴米油盐。其实，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捡不起，又放不下。

记者观察：

随着时代的变迁，很多传统的老手艺渐渐地从人们的视线中淡出，传统的老手艺不仅体现了劳动人民的勤奋与智慧，更是人们了解与传播中华文化的重要载体。虽然时代在变，但面对传承的困境，那些身怀绝技的人们仍然希望自己的手艺继续传下去。笔者认为，传统行业如何走出发展新路，这并不是个复杂的命题，但走起来不容易。需要及时调整思路，整合设计、生产、物流等资源，进而创立自己的品牌，以品牌效应闯市场，才能在老行业里寻找到新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