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德秀邦典编织技艺
传承人:罗布等
入选时间:2006年6月入选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罗布(右)的小作坊,中坐者是他的妻子察果
姐德秀,是山南通向拉萨古道上一个普通的小镇。和雅砻河谷中的所有其他古镇一样,它背倚紫色的群山,坐拥广阔的青稞田,白色的藏式民居错落有致,只有一条大道贯穿全镇。然而,这座古镇确有不同其他之处,这里是藏式围裙(藏语称“邦典”)的故乡。在高峰期,甚至户户有织机,人人会纺织,全镇的机杼之声和吟唱之声不绝于耳。一头是拉萨,一头是山南,姐德秀以耐心的、天长日久的纺织,铺就了一条通往拉萨,甚至通往整个西藏和藏族聚居地区的邦典之路……
最后的邦典作坊
我们走访姐德秀的时候,正值初夏,古镇的道路泥泞,一切都波澜不惊,但是传说中那不绝于耳、萦绕在街头巷尾的机杼声却听不见了。只有从附近的贡嘎机场起飞的飞机,在姐德秀上空卷起巨大的轰鸣声,飞向四面八方。
问过许多次路,我们才在山边的一栋不起眼的房屋外,听到了“呯!呯!”的织机撞击声,极有节奏,还有淡淡的歌声。这就是姐德秀镇剩下的四家家庭手工邦典作坊之一,老板叫做罗布,姐德秀人,世代从事邦典纺织,他本人16岁开始纺织邦典,今年36岁,约一年前才成立自己的作坊。
罗布老板是个精明强干的人,刚开始创业时,他足足雇佣了17个织工。然而很快织工就变成6人,连他自己和妻子一共8人,这是因为规模太大,付工资的压力实在太大,而且都是父老乡亲,不好意思拖欠工资。即便如此,罗布的作坊依然是全镇最大的家庭作坊。
姐德秀邦典产品
古老的节奏
在罗布的作坊里,一切都遵循着古老的模式和节奏:他们以37元一斤的价格买来白色的毛线,在铜盆里手工染色,然后阴干,按照不同颜色缠绕成小丝线棒。邦典颜色鲜艳丰富,又讲究颜色之间不同色差的对比,染料一项就有金黄、驼色、湖蓝、粉红、藏蓝、天蓝、果绿等多种。
罗布的作坊里放置了7台织机。他的妻子察果负责绕线,在这个忙碌的小作坊里,她仿佛是居于蛛网中心,摇动着轱辘,整理错乱的线头。所有的织工都根据自己的需要,来她这里领取丝线棒。
全部6个雇的织工,都是姐德秀本地人,而且大多数都是14岁上下就开始纺织。其中有3个刚过30岁的大姐(次拉、白珍、米玛),两个20多岁的小伙子(强丹和丁珠),最年轻的是一个刚开始纺织邦典几个月的聋哑小姑娘,今年刚16岁,叫做米珍。邦典纺织其实颇为简单:将约20厘米宽的经线紧紧地绷在织机上,脚踏踏板,让不同层的经线敞开,用梭子牵引彩色的纬线穿过张开的经线之间,然后再踩动踏板,让经线闭合,锁死纬线,手持木板将刚纺入的纬线砸紧,如此重复操作。我们所听到标志性的“呯!呯!”撞击之声,就是用木板砸紧纬线的声音。某一颜色的条纹纺织完了之后,就换一根不同颜色的丝线棒,如同装子弹一样压入飞梭,继续开始。
邦典纺织既然技术上并不困难,所考验的就是织工们的耐心。短短一厘米宽的窄色带,就要来回穿梭32次之多。飞梭眼花缭乱地在他们手中穿梭,而邦典却似乎丝毫不见变化,缓慢地积累着窄窄的色带。
邦典的颜色,喜欢采用大块同色系但又有差别的颜色,形成渐变和对比。大段的色块中,又以鲜明的窄线条加以区分。这一切精美高雅的设计,并没有特聘的设计师,而是来自一天9个小时,一周7天坐在织机上的织工们的创意。但对于他们而言,并没有刻意关心设计和美学感受,一切都化作数学公式,无限重复。深蓝色线320次穿梭,天蓝256次,浅蓝160次。如此纺织一天,大约可以织出1米的邦典窄带,藏语叫“斜玛”。这意味着2万到3万次的穿梭,以此换来每天50元的工资。2米的“斜玛”,裁成三截,缝制成一条传统邦典,这其中蕴含着多达5万到6万次的辛勤穿梭劳动。这条美如云霓的邦典,以140元左右的批发价格销往拉萨和日喀则等城市,以姐德秀人的辛勤汗水,来装点西藏的爱情、生活和美。
邦典的纺织工作中,手挥不辍,吃零食是不可能的,喝酒的时间也没有。织工们纺织时的消遣就只有聊天,日日如此,等到聊天也没有了新话题,便只有歌唱。用旧的、光滑的木梭在他们指肚和手掌上磨起黄黑的厚茧,鲜艳的羊毛邦典如同梦中的彩虹,松缓地垂在她们30元买来的、机器织成的黯淡邦典上。只有在田野中的邦典作坊看着飞梭往来,才会懂得什么叫“岁月如梭”,当机杼声和收割的镰刀声此起彼落,才能真正懂得男耕女织的古老节奏。
邦典的纺织过程:飞梭与经线
罗布老板和亚当斯密
邦典的纺织简单易学,姐德秀几乎人人皆会,所以无论是在罗布的作坊里,还是在镇里的邦典工厂中,织工的工资都是一致的,1500元每月。而邦典的成本也颇低,除了织机的投资外,几乎全部的成本都在工资上。
罗布的作坊,连他自己,一共有7个织工,每人每月可以织15条邦典,全部净收入大约在13000元,扣除员工的工资之后,还剩余4000元,也就是说,罗布和他的妻子,每人平均月收入2000元,仅仅比自己的员工高500元。
按照亚当斯密的经济学理论,姐德秀的邦典纺织已经成为完全竞争市场,没有进入门槛,所有劳动力和材料自由流动,所有的生产者都只有最低利润,积累利润进行投资更不可能。罗布的邦典,大概有80%卖给拉萨朵森格路上的一家店铺。如果这家店铺不再订货,或者付款推迟,对罗布的小小作坊就是灭顶之灾。哪怕是市场的小小波动,也是罗布的作坊无法承担的。
所以他们连一分钟都不舍得浪费,哪怕抬起头微笑,手上的飞梭依然不止。苦闷和辛勤的罗布,大概没有听过亚当斯密的西方经济学原理。
古代的姐德秀只有沿着大道这一个方向,而今日的飞机则从这片古老的田野飞向四面八方。姐德秀不再是史诗上一个通向拉萨的传奇小镇,而是全球经济这幅宏大邦典上被绷紧压实的一段小小的彩色丝线。
那么,就让我们坐上织机,在发热的老茧上吐上唾沫,拿起飞梭,重新开始。(杜冬 吴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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