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药王山下刻经人

正在刻经的卓嘎

刻经人阿措

转塔的老阿妈

  找寻与相遇

如果说石头是最能与时间抗衡的物质，那么石刻就是当之无愧可以与时间同在的艺术，而这些刻石头的人就成为“使时间凝固的人”，因为他们把历史的经文变成了承载着虔诚与福祉的经石和经塔。为了寻找那些“使时间凝固的人”，这一天，我来到了药王山下，并结识了洁珍和益西尼玛等一群年轻的刻经人。

那天凌晨，天还没有亮，药王山就被“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惊醒了，环绕着“甘珠尔”经塔的小路，也已经在朦胧的天光中显出了灰白，佛教徒们也摇着手中的经轮，沿着这条灰白的小路开始转塔了。一时间，叮当的刻石声、杂沓的脚步声和呢喃的颂经声一起，伴着天色一点点变亮。那天，我就随着转经的人群来到这群年轻刻经人的简易布棚下，和洁珍相视一笑后，就在她的身边坐下了。

  信仰的力量

天色渐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没有脱去昨夜的寒衣，药王山西山上的神祉造像却被抹上了金黄，年轻的刻经人在温暖的阳光下也显得光彩照人，“叮当，叮当当……”刻经人手里的錾子在锤子的敲击下，时而侧冲，时而走龙，时而又里收，刀法奔放，但线条清晰而细腻，錾子在和石板撞击时飞溅着石屑，溅在了他们的身上、头发上，也飞进了他们的心里，也把石板上的经文带到了他们的灵魂深处，而我也在这锤子的敲击声中感受着信仰的力量。

在之后的交往中，洁珍告诉我，这里大多数刻经人都没上过学，他们虽然会刻经文，却不认识经石板上的文字。洁珍出生在刻经世家，她说自己9岁时便开始跟着爸爸学刻经。就上过一年学的她，十几年来一直在刻经，经文上的许多字都已经识得。而她的丈夫益西尼玛是刻经人里少有的认识经文的人，在刻经的时候，他会把经文念颂出来，所有刻好的经石板在垒上经塔前，也是由他和一位喇嘛逐字校对，如有错误他们再将刻错的文字凿去重刻。今年的雨水多，很多经石板还未来得及填进经塔就已断裂，洁珍他们就得重新凿刻这部分经文，而这部分工作是没有酬劳的。但洁珍说，多刻一遍就多颂了一遍经。

他们工作的间隙，此起彼伏的歌声总会响起，婉转的曲调萦绕在錾头，随着錾子在石板上游走，刻下经文的同时也记录着这群刻经人的快乐。

新的选择

刻经人的工作时间没有规定，每天早晨7点多，洁珍他们就带上食物去了刻经棚。洁珍曾经告诉我，他们每天都是天刚刚亮时开工，晚上看不清经书上的字时才收工，一年365天，除了冬季家乡来朝圣的亲人接待几日外，剩下的日子都是在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中度过的。但如今为找寻租金合适的房子，洁珍一家已经搬了四次家，5个月大的宝宝也因此总是生病，于是，心疼孩子的尼玛夫妇想到了回家。

离家5年多的洁珍，在即将分娩的时候曾回到四川老家，但在宝宝10多天的时候，她因为赶刻经文又一路颠簸回到了拉萨，这使得父亲康加很担心，每每打电话时，父亲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听听孩子的哭声。对于以后的营生，父亲自然给出了回家过活的意见。其他几位刻经人也做了各自的打算，有的也准备返回老家，有的则想继续留在拉萨做些小生意，但最终，9人都选择了继续刻经！

新的一年，当阳光铺满整个刻经棚时，锤凿声已经响起多时。虽然益西尼玛和洁珍夫妇离开了刻经棚，但剩下的7个人还在继续着他们的刻经事业。在此，我只想写下这群平凡而又可爱的刻经人的名字：益西尼玛、宫布扎西、赤列巴久、日加、阿措、洁珍、卓嘎、措姆，以及他们的孩子：格桑措姆、吉莫莫、小米米、诺桑。

世代相传的技艺

这里的每一个刻经人，在以刻经为生之前，往往都是带着朝圣的心来到拉萨的外乡人。他们没有什么东西，随身带着小碗，皮口袋里装着糌粑、酥油、奶渣和风干肉，还有一把锤子、几根錾子以及他们世代相传的刻经技艺。洁珍的父亲康加就是这样一个人，十几年前，他带着一家五口从四川色达来拉萨朝圣，恰逢一位喇嘛雇人刻经，有刻经手艺的康加一家就成了第一批雇工。之后，康加因年迈回去了，而他的女儿洁珍却继承了父业，成了这里“最年长”的刻经人。

现在，这里还剩下9个刻经人，几年来，他们中的三对夫妻为刻经棚添了4个新丁，他们都是在爸爸妈妈锤凿声中慢慢长大，或许，他们也将继承父母的事业，成为这里的刻经人。在其他地方，当被问起 “是干什么”的时候，洁珍就会回答“刻石头的”，而当地人则尊称他们为“朵多”（石刻艺人）。而这批“朵多”实际上也非常年轻——他们当中年龄最大的才28岁。

早上8时，清晨的太阳轻抚着拉萨药王山旁的“甘珠尔”经塔冉冉升起，并把金色光柱投射到刻经棚里时，耳畔又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凿刻声，但今天早上，却是汽笛声代替了凿刻声，伴着益西尼玛和洁珍，还有他们的孩子诺桑，踏上了回家的路途……虽然宝宝的感冒一直没有治愈，尼玛夫妇还是决定回家，昨日下午，益西尼玛把所有家当都变卖了。路上的寒冷，舟车劳顿的辛苦，对于回家来说都已不重要，生病中的宝宝也在昨日显得异常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