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讲一个家马与野马何以分道扬镳的故事。
神话说,“在昨天的昨天,在九个九十天的昨天”,总之十分遥远的年代,马的父亲名叫喀尔达义雅尔瓦,母亲名叫桑达义巧玛,它俩在一个名叫达萨隆章的甲莫绒地方生下后代。马是神马,曾经住在天庭,但自从吉祥时代结束,灾难时代来临,天庭荒芜了。神马从九重天上降落凡尘,为口寻找食物,为喉寻找水源。后来神马之子遇到一个名叫吉恰曲的同类异性,生下了三个儿子:大哥义吉当强,二哥江绒俄扎,三弟库绒曼达。三兄弟分赴各地寻找水草丰美之地,从此命运各异。
马大哥义吉当强来到藏北的羌塘,面见此地的主人野牦牛噶瓦,提出分享这片草原的请求。野牦牛噶瓦不同意,动用了蛮力,拿犄角把马大哥挑死了。死者凄惨:肉被鹫鸟啄了,血被大地喝了,熊啃了骨头,风吹散了毛发。
两兄弟在远方呼唤,听不到回应,一路找到羌塘,只见到一堆骨骸。小弟曼达血气方刚,誓言报仇;二哥俄扎态度务实,认为长兄的本领是最大的,尚且抵敌不过,还是远避为上。
但是马小弟曼达决心已定,打算借助人的力量复仇。二哥听罢警告说,与人亲近,只能得到被役使的命运,口中套嚼子,背上驮鞍子,身心受摧残。小弟反驳道,你可以追求自由,但也缺乏安全,野兽的四蹄会追逐你,射手的箭矢会瞄准你……
正所谓人各有志,马兄弟也是这样。曼达来到机王国,面见名叫莫布丹先的人,表达了合作意愿:“活着我驮你远行百年,死后与你互换我做主人。”人和马就这样达成约定,立下了钳子般的重誓,摁下指印表示信守。
——另一译本则说,小马曼达承诺:从此以后我驮你百年,当你作为七十万颗星辰之主死去时,你仍将是我的主人.
库绒曼达充当坐骑的感觉好极了,骄傲地体会着如同猛虎凶豹般的威风,风驰电掣般来到羌塘。骑手莫布丹先一挥绳索,套住了野牦牛噶瓦;任由野牛撒腿飞奔,瞅准机会往回一拉,利器随之刺穿牛身——噶瓦毙命,大仇得报,牦牛的尾巴做了曼达鬃毛上的装饰.
从此以后,小弟曼达的后代跟随人类有了家,二哥俄扎的后代呢,继续在旷野游荡。
这则动物神话来自敦煌所藏的藏文古卷,公元8世纪前后记录在早期苯教的仪轨书中。至于这对主仆的结局,是这样的——
谁带来了有关死亡的噩耗?是雄鹰头冠上的羽毛。
当那位助友灭敌的勇敢骑手莫布丹先死去,“就像漂亮的绿松石被粉碎”——神话这样说道,乘骑库绒曼达兑现诺言,充当了主人的殉葬“宠马”。为使“死者在死后还将活着”,苯教法师介入,进行适时适度的干预,超度亡灵的仪式由此进行。与“宠马”同为死者仆人,另一种必备的陪葬之物是绵羊,它是前往死后世界的导引者。苯教师对它念念有词:“仪轨绵羊啊,你是无父者之父,无母者之母……愿人由你而重生……愿人由你而赎命。”
就这样,绵羊在前开道,以其头角挑开岩石;小马库绒曼达驮着主人走向亡者之乡,铁蹄踏上无路之路。它需要在翻越山口的时候显示勇气,在面向渡口的时候显示慷慨。经过大约九座山口和九条河流,穿过天与地的交界处,异度空间在望:那里有冬夏长青的草木,有比美酒还要甘醇的泉水,主仆将在此地获得永生——虽然在现实世界中,冥界以坟墓的形式出现。
这个故事来自密藏于敦煌千佛洞的吐蕃时代藏文古卷,发现于20世纪开始的时候。后经学者翻译,和其他故事一起,辑成《东北藏古代民间文学》。其中包含了苯教的仪轨,或者不如说,存世不多的藏地上古神话和观念世界,每每见于前佛教时代的苯教仪轨书中,甚至就是苯教师作法时的祷词诵词内容吧。
由于这个故事出现在藏文创制不久的古卷中,一般被解读为家马的起源和殉葬的起源。神话以苯教文献为载体,不过显然写在原始苯教时代的尾声,因为故事中重复说道:这一切均不属于新教,而是属于从前的古老习俗。故事中反复咏叹的还有:荒漠辽阔,道路漫长;自上而降的雨,自下而起的风;生者和死者之路不相一致,活人和死人特征有所不同;从前行善的人,现在还在行善,过去有益的东西,现在仍然有用……
可惜讲述了家马和野马如何分道扬镳的古藏文残卷中,不见野狗是怎样成为忠犬的记录,我们只找到了晚些时候的传说。以下的故事是我曾经的同事、民俗学家次仁玉珍讲述的,她是从做过猎手的父亲那儿听来的,父亲又是从更老一辈那儿听来的,就这样口口相传。
故事说,当一位猎人瞄准了一头公鹿,正待拉弓射箭,弓弦却断了。一只花狗现身,为他叼来急需的皮弓弦。原来这只花母狗是只神犬,从天界下凡就为帮助人类,所以能够听懂人语,理解人心。这一天故事的结局,是猎人重新拉满了弓,射向那只命中注定在“等待箭”的公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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