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用唱歌学说话，用跳舞学走路

 据说，在石乃亥，孩子们“唱歌学说话，跳舞学走路”。呀呀学语的孩子咿咿吟哦着的第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像“勒”，又有点像段夏，像花儿，又有点像勾毛；至于歪歪扭扭迈出的第一步，可以约略看得出，那似乎是锅庄、堆谐、则柔、卓则或热巴……

石乃亥，藏语“黑猴”之意。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全中国都仍处在军阀混战的动荡之中，位在青海省化隆县一隅的藏族村落石乃亥也不例外。为躲避战乱，爱好和平的石乃亥人纷纷迁离了世代居住的村庄，并在现在的海南州一带建立了各自的“石乃亥”村，贵南县沙沟乡的石乃亥就是其中之一。

沙沟乡辖下有多个村落都是上世纪初叶集体迁徙而来的，比如：拉扎村，1906年由贵德迁入，迁入后仍以“拉扎”（山羊山）为名；努合才村，“努合”是人名，“才”为住所之意，1926年，有个叫努合的藏族农民从化隆逃难到此定居；石崖，藏语“横长的柏树”之意，也是在1926年由化隆迁入。相比之下，石乃亥的迁入稍稍晚一些，是在1930年。七十年前的石乃亥，不啻是一块水草丰美的膏腴之地。沙沟河是黄河水系的一级支流，上源有两条支流，北支源于拉钦山，东支来自浪钦山，两川至石乃亥村汇流而为沙沟河，然后朝西北方向流去，至关塘附近再折北注入黄河。据说，七十年前，石乃亥的先民们先辗转找到这块好地方，才回到化隆把全家迁了过来。最早在这里定居下来的只有七户人家。

我们无法去感受，举家迁徙的漫漫长路上所饱含的艰辛与苦涩，以及对未来生活的希望与憧憬。据老人们说，石乃亥人一直有着热爱歌舞的传统，早在化隆石乃亥时就是这样。他们用歌舞来抒发、传递、宣泄和交换自身的或集体的感受，不论悲喜或甘苦。于是，我们可以知道，石乃亥人从不寂寞，即使在迢迢千里的迁徙道路上依然有歌舞作伴。

石乃亥人的纵情歌舞，早已在贵南、甚至海南地区出了名。四乡八里都在笑话石乃亥人懒惰，说他们“只爱歌舞不爱庄稼”、“只要歌舞不劳动”。即使他们的歌舞在节日的庆典上曾不止一次的感动着周围的乡亲。据贵南县志记载，“1985年，全县共有业余歌舞演出队三十个……其中比较有影响的业余演出队有沙沟乡石乃亥村农民演出队……他们演出的歌舞节目具有浓郁的藏民族特色和生活气息，演技也达到一定的水平。”

事实上，唱歌跳舞也是一种劳动形式，而石乃亥的问题仅仅在于，如何“把歌舞转化为生产力”。上世纪90年代以后，石乃亥人逐渐认识到，平时他们用来抒发情感、取悦神佛的歌舞其实也是一种商品：就像卖庄稼卖牛羊一样，我们也可以把我们的歌舞卖出去。但是，谁来我们这个穷乡僻壤“买歌舞”呢？没关系，没人来，我们自己走出去。于是，石乃亥人到了县城，到了海南州所在的共和，到了省会西宁……到了首都北京。现在，石乃亥藏族歌舞团共有九个分队、三百多人同时活跃在全国各地。

许多邻村的年轻人也争相加入石乃亥歌舞团，而海南州、甚至整个青海省，也都在积极复制“文化务工”、“文化经营”的“石乃亥模式”。当人们想方设法的在贫瘠的土地上寻找致富的种子时，赫然发现，自己致富奔小康的最大的资源竟然就是“文化”。

石乃亥歌舞团各个分队的正常编制从十几人到几十人，包括分队领导、行政人员、演员。全体队员们都必须接受严格管理，平时不得外出，而且不得单独外出。日常的演出和排练之后，夜间的主要功课就是学习，以加强对本民族文化的认识。他们说，这样，我们才不会迷失方向。不会在繁华城市的纷乱舞步中迷失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