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军老战士深情忆往昔

西藏，这个有着清丽与风雅的佛陀之地，随着潮湿而带有历史风痕的山脉慢慢向人们打开脱漆的大门；诵读的经声在经幡的舞动中响彻天空。相信了观音菩萨和度母的古老传说，相信了上天曾是一个有八辐车轮、大地是一朵八瓣莲花的美丽故事，历史的西藏带着赭色的面具，以笃庆、热情、智慧、善良以及杀戮和勇气的质地，豁然亮在了我的心中。

有的生命已经结束，而有的精神仍在延续。生命本来是一个疼痛的符号，因为自它证明自己存在之日起、就已经在证明它注定会消失的事实。真正可以长存的，便是千百年来人们所崇拜的精神的领地。

高原、雪山、缺氧阻挡不了十八军官兵进军西藏的脚步。

在西藏采访期间，记者在拉萨、林芝等地接触了众多的“老西藏”、“老边防”和新一代的年轻官兵。不论是将军、师团领导还是基层干部战士，我们听到的都是一件件、一桩桩在新的历史时期继承和发扬“老西藏精神”的动人故事。“老西藏精神”的实质和内涵究竟是什么？这种精神为何具有如此巨大的魅力？为了找到更加准确的答案，记者走访了曾徒步200多公里走进墨脱的西藏军区副政委权学宁将军。谈起“老西藏精神”，他动情地向我们说，所谓“老西藏精神”，就我个人理解，尽管表述各不相同，但从本质上讲，就是人民军队必须坚决听从党的指挥，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西藏和平解放以来，在党中央、中央军委和四总部的关心帮助下，西藏军区部队的工作、生活条件有了很大的改善，官兵们大多住上了新营房，不少单位一年四季可以吃到新鲜蔬菜，物质文化生活与过去也不可同日而语。但与内地部队相比，自然条件恶劣和生活艰苦的问题仍然比较突出。驻藏部队大多在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的地方执勤、训练、施工，其体力消耗比内地要增加一倍。同时，西藏冰冻期长，大部分工作要在雪融之后和下雪之前短暂的五六个月内完成。这种恶劣的高原气候给部队完成各项任务无疑增添了困难和压力。

在即将结束这次采访的时候，记者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有很长一段时间 ，每天晚上一闭眼，头脑中出现的高原、雪山、冰川、大河就像一座座矗立着的丰碑，永远记载着西藏官兵永不磨灭的英灵。

党指到哪里，我们就打到哪里

今年已87岁高龄的郗晋武，1950年进藏时任52师154团团长，后担任过8年的西藏军区司令员。他的夫人郭蕴中1948年入伍，是十八军第一批进藏的女兵。作为亲历者，谈起当年部队进藏时的情景和种种艰辛，两位老人滔滔不绝，好似一下子又回到了那终生难忘的战斗岁月。

1950年3月，郗晋武所在的154团作为十八军的先遣团，奉命从四川省夹江县出发，最早进入甘孜藏区。郗老回忆说，作为先遣团，当时的主要任务是调查研究藏区的政治军事情况和兵要地志、民俗风情，为上级制定政策提供依据，了解进军沿线地区的粮食供应能力，修筑道路桥梁，为大部队进藏扫清反动武装等。

郗晋武老人印象最深的是部队行军时的负重问题。从甘孜到拉萨有1600多公里，部队走了一年多的时间，干部战士除了携带武器装备外，还要自带3个月的干粮，加上衣被等，每个人负重一般都在35公斤左右，多的有50多公斤，差不多是在内地负荷的两倍。在翻越10多座海拔5000多米的雪山，趟过无数冰河及泥沼草地时，一些年轻的战士由于缺氧、饥饿及恶劣的高原条件，便永远长眠在征途中。78岁的郭蕴中回想起过雪山时的情景，还是禁不住泪水一个劲地向下流。她说，我那时在52师康藏女子工作队任队员，十八军1950年、1951年第一批进藏的女同志大约有300人左右，总数为1100多人。我所在的工作队有30多位女同志，我们的任务就是赶着野性十足的牦牛随军运送军需物资。

记得在翻越海拔4300多米的瓦合雪山时，山脉绵亘50多公里，大小山头有7个，山上终年积雪，稍有不慎就会被冻伤或患高原病走不过去。我那时身体比较瘦弱，在爬第5个山头时可能是缺氧的缘故，突然一步也迈不开了，一下子摔在地上爬不起来。有一个小战士看到我痛苦的样子，劝我退回去或休息一会儿再走。可我想已经走了大半天了，别说往回退，就是多歇一会儿都会掉队跟不上。因此，我下了狠心，拼了命也要往前走。后来，还是在那个小战士的帮助和搀扶下，我挺过了这道难关。郗晋武和郭蕴中两位十八军老战士告诉记者，尽管部队在进藏时历经千辛万苦，但广大官兵们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按党的指示办绝对没有错。实践证明，我们的部队是一支过硬的部队，是一支坚决听从党指挥的部队，是一支经得起各种考验的部队。

缺氧不缺精神，艰苦不怕吃苦

在西藏军区工作了近30年的王心前老人，与记者谈起部队进藏途中遇到的困难以及面临的生命极限挑战，让记者的心灵一次次地受到震撼。王心前，山东东平县人，1927年出生，1943年入伍，进藏时任52师155团政治处主任，上世纪80年代初任西藏军区政委。他回忆说，当时部队徒步进藏，遇到的最大困难是高原缺氧、吃不饱饭和极其恶劣的自然环境。我所在的155团是1950年6月开始进藏的，部队边走边负责修路，走到拉萨差不多用了两年左右的时间。当我们团攀越征途上的第一座高山二郎山时，虽然只有海拔3000多米，但由于负重大，一些干部战士已感到相当吃力。几天后，部队爬上康定以西的折多山。折多山看起来并不很高，坡度也不大，但海拔却已升高到4000多米。过折多山时，强烈的高原反应逐渐向干部战士袭来，许多人感到头痛、胸闷、恶心，嘴大张着不住地喘气，走起来摇摇晃晃的，有的走着走着就不由自主地滑倒在地上，如果不靠其他战友搀扶根本爬不起来。再往后，部队又先后翻越了海拔5000多米的雀儿山、达马拉山、夹皮拉山等10多座雪山了。那时对高原缺氧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全凭个人的身体素质，身体差的就永远留在那些雪山上。仅我们155团就有20多名年轻战士牺牲在路上。部队吃不饱饭更是常事。进藏时毛主席曾指示“进军西藏，不吃地方”，所以部队一路上坚决不向藏族群众征粮，完全靠自带干粮。其实也就是每人每天六七两的青稞炒面或代食粉（用黄豆、白面磨制而成）。有时连这些东西都保证不了，战士们只好在宿营时到处去挖野菜草根煮着吃。一次，我团三营有几个战士吃了有毒的野菜，全身发紫，肿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另外，由于吃不到蔬菜，没有一点油水，有的同志吃干粮时间长了不消化、胀肚、胃痛，难受得在地上打滚，甚至突然死亡。起初不知是什么原因，后来才发现是由于消化不良引起腹胀，进而压迫心脏致使供血不足，造成心脏骤停。部队就这样在半饥半饱中度过了两年多时间。但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我们的干部战士硬是凭着顽强的意志和无比坚韧的精神，最终胜利完成了党中央交给我们进军西藏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