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亮说,当时他们只是抱着“驱逐帝国主义,解放祖国最后一块国土”的一腔热血,实际上“对西藏的情况一无所知”。他笑着补充道,正是军长张国华,才让他们这些文艺兵有机会踏上西藏的土地。
当年进军西藏的命令下达后,西南军区邓小平政委指示“要轻装前进”,文工队被减了下来。在红军时期曾做过宣传工作的18军军长张国华,深知文艺的作用,向当时西南军区领导刘伯承和邓小平坚决要求“带文工队进藏”,称要在西藏开展工作就必须先通过文艺和文化这条战线。正是在这个背景下,徐永亮所在的18军54师文工队被整队调到了军文工团。
进藏部队抵达拉萨举行入城仪式时,不少藏族同胞第一次见到解放军、第一次见到红旗、军乐队、腰鼓队和秧歌队,“拉萨群众全城出动来看解放军”。不过还是有一些捣乱分子从房上扔飞石,还往解放军身上吐吐沫,一些“坏家伙”会突然用身体撞人,当地人称之为“扛膀子”。
“人家砸你,只要还没被打趴下,就要接着表演。”徐永亮说,“那时候我们有一条规定,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刚到西藏时,由于语言不通,文工团通过演出“与藏族同胞拉近感情”,演员们穿上彩装,打起腰鼓,围着村庄转。老百姓一看,解放军在唱戏,就过来了。文工团开始演出宣传十七条协议,那时都有藏文翻译。
“说实在的,藏族老百姓就是通过文艺演出认识解放军的,又是通过解放军的宣传和模范作用,认识了共产党和毛主席的民族政策。”徐永亮强调说,双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宛若乐队指挥。
“那时候给西藏贵族演出也是文艺工作的一项重要任务,”徐永亮说,“文工团那时每周得有一天去陪贵族们跳舞。”贵族小姐“一个个长得挺漂亮的”,留过学,会说英语。他们的生活非常奢侈,“吃高级奶粉、巧克力”;很洋气,“还抹着香水”。
13岁入伍时,徐永亮还是一个上四年级的小学生。到部队后他养成了自学的“坏习惯”——每晚在肚皮上默写生字,这个习惯还用到了藏语学习上,一直带到了西藏,等他结婚后“划”字划到了爱人的手上,把爱人吓到了,从那之后他的习惯才慢慢改掉。徐永亮说,学藏语是中央进藏部队的基本要求之一。尽管进藏路上大家都在坚持学习,但他们第一次用藏语演出时,还是“藏族听了像是在说汉语,汉族听了又像是在说藏语”。
1951年7月1日部队由甘孜到拉萨进发,行程近千公里,一路单靠两条腿走路,偶尔还会被驮给养的“生荒马”咬。伴着军歌嘹亮,部队一路爬雪山、过冰河。行军路上,从将军到士兵一边忍耐着“世界上无法克服的困难——缺氧”,一边坚持学藏语、学文化,了解藏族民俗和体验藏民族生活。有时练习喝酥油练到呕吐,文艺兵们开玩笑说,这样演节目就“更有藏味了”。
提起部队渡金沙江的那段历史,徐永亮给我们讲了一段趣事。渡江没有渡船,只有藏族的牛皮船,船身是用牛皮缝的,缝好后用棍子支起来,下水后就像个“碗”在江里漂着,一只船只能坐四、五个人。那时有一个老同志诗性大发,刚写了第一句“牛皮船好像大花碗”,突然有人喊去赶马,他就放下日记本,回来后一看,多了一句“我们好比稀饭”,听者大笑,这时,又有人追了一句“船夫从这边把我们舀到那边”。
在艰难的行军途中,文艺兵们一边行军,一边还要承担着一项重要的工作任务——给战士们鼓劲儿。他们把雪山当舞台,以蓝天为大幕,在沿途地势最险要的地方搭起了“鼓动棚”。每当部队经过高山,他们都要先于几个小时爬上山顶,在山顶设上茶水站,快板组、唱歌队,鼓舞着部队爬过雪山。
过丹达山时,他们在山顶又跳舞又唱歌,由于缺氧,有的女演员眼看着嘴唇发紫。那时候三个月不吃青菜,吃不饱饭,每个人的嘴角都裂了,有时候一笑、一大声说话,就渗出血来,大家开玩笑说:“得,不用画口红了。”
这时徐永亮向我们展示了一张过雪山时的个人照片,画面上的他,有着明显的“高原红”。徐永亮笑着告诉我们:“当时只觉得浑身冒汗,喘不上气来,但带着战士们喊号子,顺利翻过了一个大雪山。后来结婚体检时才知道,那时候我得了结核病。”
文工团后来追随52师由昌都到拉萨,走了一段“最苦的路”,翻了十多座5000米的大山,趟的冰河“数都数不过来”,脚下由凉到疼、由疼到麻、由麻到木,直至没有知觉……战士们到达拉萨接受体检时,发现不少女兵已“失去了生育能力”。
风雪高原苦与乐
“世界上如果有灵魂的话,我的灵魂已经留在西藏了。”原18军老战士、原西藏军区话剧团副团长徐永亮注视着我们说,眼中熠熠闪光。
徐永亮16岁进藏,在西藏度过了“人生最重要的20年”。离藏近40年来,由于身体的原因难返“故园”,徐永亮一直打探着一切和西藏有关的消息,读相关的书,了解相关的事。西藏那段“难以割舍”的青春岁月,成了他数十年来最美好的回忆。
剪不断的西藏情
“可以说,我把我的青春献给那个地方了,我对那个地方确实有剪不断的情感,尤其是回忆起我们进藏时的那种情怀,真的难以割舍。”徐永亮接着向我们讲述了一个令他难忘的老阿妈的故事。
1951年7月,徐永亮所在的18军54师文工队进驻甘孜修机场时,需要借助老百姓的房子,他第一次见到了藏族老阿妈。老阿妈脸黑黑的,“光露着两只眼睛”,尽管她在善意地频频招手,还是把时年十几岁的徐永亮吓得“想往回跑”。随着相处,徐永亮日渐感受到了藏族同胞的善意——战士们每天出工回来,老阿妈都会提前把热水烧好,一盆一盆地填满,供大家洗澡、擦身子。
徐永亮叹了口气,说:“我们有的人把一生献给了西藏,有的还把儿女们也献给了西藏。”
像徐永亮这样为西藏奋斗了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老兵,为了“长期援藏”,他们不少人错过了为人父母最重要的时光。他们的小孩出生以后,有的被送回了老家交给家里人照顾,有的被送到了后方的幼儿园、八一小学。这些孩子往往只知道自己的父母在西藏,但长年没见过面。有些兄妹先后进了同一个学校上学,却彼此不认识。当父母回去接孩子时,孩子会躲起来,只叫他们“叔叔”、“阿姨”。每当这个时候,这些老兵就会落泪。
采访间隙,我们有幸见到了徐永亮的大书柜,里面林林总总地摆着不少和西藏有关的图书。徐永亮说,有关西藏的书自己只要看见了就都买了,买了之后都看了。担任西藏军区话剧团副团长时,他曾想派创作人员到高原上去,用几年的时间体验生活,把藏族整个文化、社会的境况如实体现出来。但由于多种原因,“好多计划都没有完成”。
离开西藏后,徐永亮一直珍存和追忆着那段“激情燃烧的西藏岁月”,并以此慰藉自己这抹“无处安放的乡愁”。(本版图文摘自新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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