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浩作品《对话》
“干杯西藏”,不可复制的理想
记者:是如何与西藏结缘的呢?第一次踏上西藏的情景和感受还记得吗?给大家讲讲您记忆中上世纪80年代的西藏吧。
罗浩:我1964年出生在西藏,爸爸、妈妈都是十八军随军记者,后来妈妈转业,带着我回到四川宜宾老家,1970年,爸爸在文革中收到批斗,所以妈妈在那一年带着我和弟弟再次回到西藏。第一次进藏,感觉拉萨不像一个城市,而像偏僻的农村,到处是农田,连布达拉宫后面都是农田。这里的商业很不发达,记得当时整个拉萨只有一个副食品商店,东郊西郊各有一个商场,另外还有拉萨饭店,拉萨百货,其他就没什么了,感觉很荒芜。
记者:如今,上世纪80年代进藏的那一批人有了一个共同标签:拉萨派,您如何看待这个标签?
罗浩:我不喜欢给自己定标签。坚持不给定标签,现在看来是好事。
在西藏,我没有更多的约束,没有把自己看作本地人或外来者,我是一个综合者。我接触很多人,对于《干杯,西藏》中的朋友,我吸纳了他们所有的精华,博采众长后将其用在了摄影上。当时80年代西藏的文学艺术超越内地,《干杯,西藏》中的人来西藏,不是旅游,那时条件很差,有的搭车,有的徒步,他们来是带着思想来的,他们是来寻找心灵的东西,不像北京只是一个圈子,而在西藏每天都能找到新鲜血液,所以最初的这一批人,都是很单纯的想法,单纯的实践。
记者:当年《干杯,西藏》的状态能否重现或复制?
罗浩:我觉得《干杯,西藏》里纪念的那种状态再也呈现不了了。因为现在的人没有信仰,很多人崇拜权利和金钱,崇尚物质方面的欲望,而当时的人崇拜精神,那个年代大学生进藏,纯粹是为了理想,就拿《干杯,西藏》里面的人来说,他们基本都是自愿来的,比如马原等。他们认为有没有钱无所谓,能吃饱就行。他们创作一幅作品非常投入,而且不计名利。当年我为了去那曲拍照,差点冻死在车上,但是还是要去。现在许多作家一下笔就想着能卖多少钱,画家每一笔亦如此,但是他们没有办法,也很无奈。
于小冬作品《干杯西藏》
与西藏的三次“对话”
记者:赤身裸体面对珠峰,坦诚自然。您的作品“对话”揭示了人与天地万物的某种关联。创作初衷是什么?1998年您在漂流雅鲁藏布江时重新呈现了“对话”,前后两次的对话有何不同?
罗浩:1998年,我在雅江漂流中重新呈现过,第三次是在2002年,我请了四个女志愿者,把她们带到拉萨河对岸,也就是308团的位置,面对布达拉宫又拍了一张。这三次对话,属一个系列,跨度达13年。
第一次《对话》是在珠峰。实际上,与珠峰的这次对话,是针对环境问题的一种行为艺术,栗宪庭先生说,这幅作品是中国的先锋艺术,很前卫。这幅画的含义就是想说,我们面对珠峰应该做些什么,在西藏工作生活的我们,能做什么。之所以在那个年代就有环保意识,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就把根扎下了。见到珠峰之前,我获过全国摄影大奖,作品也很知名,所以自己很轻狂,但是见到珠峰第一眼,我掉眼泪了,那种泪不是哭,而是被珠峰给震撼了、折服了。拍摄这幅作品时,我们商量说,生死都是赤条条的,我们何不与圣洁的雪山对一次话。起初作品的名字叫《艺术家与珠峰对话》,后来直接改为《对话》。作为作为摄影师,我只是一个记录者,是一种敏感性使然。
第二次“对话”是1998年雅江漂流时,过程很艰难,面对雅江的正源“杰玛雍仲”,我们的心情很复杂,因为这次漂流可以说是中国民间探险的先驱,之前的探险基本上都是国家组织的。当时我们18条汉子,面对雅江,没有可以参考的可靠资料(市面上的许多信息不准确)。生死很难预料,所以就想着拍一张纪念照。这次悲壮的探险,更像是自己跟自己对话,自己跟家人、社会和自然的深刻对话。
罗浩(右一)与队友考察雅江大峡谷段
其实大家有所不知,在2002年的时候我再次在拉萨重现了“对话”,目前还未展出,而且也是第一次在公众平台提及。第三次“对话”是在2002年拍的,至于为什么要选4个女性面对布达拉宫来作为创意,首先我长期行走在西藏的牧区、农区和城市之间,对西藏家庭组成中的妇女形象印象深刻,我觉得她们很高大,她们是支撑一个家的顶梁柱,以纯牧区为例,男人只负责繁衍、宰杀,其他什么都不干,妇女则要挤牛奶,带孩子,干很多活,我对这样的妇女很崇敬。
看西藏,平视角度最重要
顾倾城:三次“对话”的艺术视觉和心理状态经历了怎样的一个转变?
罗浩:这些都是我个人所坚持的”平视的视角“决定的。当时很多游客或文艺工作者的视角可以概括为三种,一是上帝的视角,即俯视,他们觉得应该拯救西藏,这种视角很可怕,其实西藏千百年来都没人能拯救;二是仰视的视角。他们带着一种神秘而高不可测的心情看待西藏,可能是一种崇敬,也可能是一种学习,但都是不准确的;三是平视的视角。当时我在八廓街附近的楼顶上看转经的人群,觉得很拥挤,但是当我融入在他们当中,我的视角就变为平视的、真诚的、善良的、平常的了,这觉得才是文艺工作者需要的视角。曾经我在西藏的一家杂志任职,每次有新的编辑记者加入,我都会和他们谈这种视角,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要把自己当成西藏一份子,慢慢去了解,去挖掘,这样的状态才不会痛苦。
记者:讲讲那个时期文化与时代的关系吧,或者梳理一下那个时代的文化艺术脉络?
罗浩:之所以会有文学艺术的暴发,是因为我们禁锢的时间太长了,80年代突然开放,一股新鲜空气在中扑面而来,许多新文化、新思想让人措手不及。只可惜,1989年,戛然而止了。记得当年我第一次听到邓丽君的歌曲时,真的惊呆了,觉得太好听了。那时的各种文化,好的、坏的,我们都在吸收,当然也包括文学艺术的各个方面。那时没有网络,信息相对单一,我们的硬盘是空的,所以拼命吸收,后来在西藏,我们靠外来的朋友分享音乐、画作等获取信息和灵感,这是一种单向的传播,很容易吸收、取舍和发挥。而现在信息量太大,很乱,反倒限制了大脑的接纳能力,面对许多好多东西也没有更多的感慨了。我觉得无论是50后、60后,还是70后,都在改变和适应。
1998人类首次漂流雅鲁藏布江,罗浩是带队副队长。
罗浩:祖籍四川,自由摄影师。1970年进藏,84年任西藏摄影家协会秘书长,1985年入选《西藏当代文化名人》一书,现为西藏摄影家协会副主席。1985—1990年组织参与大型画册《中国少数民族画册丛刊——西藏》、《欢腾的西藏》等多本画册的拍摄编辑工作。代表作品有《对话》、《无题》,《走了很远的路才发现这是一个终点》等,曾任《西藏人文地理》主编等,现为西藏户外协会执行会长,TBIS西藏影像调查创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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