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和军营丰富了我的生命

 

最美好的年华留在了西藏

1994年，我调到了林周县的部队，县城一侧有一片很漂亮很大的草场，里面有牛羊低头吃草，也有野鸭和大雁，听附近的老百姓说那里有黑颈鹤，不过我一直没机会亲眼过去看看，见得最多的是野鸭子，有很多很多，“嘎嘎”叫得很响亮，让人忍不住想家。我后来的一篇小说《简单的旺堆》写的草场就是那里。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里，所以和当地的老百姓接触不多，站岗、训练或者休息时，我们都会看见他们，看着他们在山上放羊，看着他们在集市上卖东西，听见他们在山上放声唱歌，印象中他们总是一脸羞涩的笑，非常善良和朴实。

徐东

林周县离拉萨很近，有时间我就去拉萨的书店里买书，1995年我还在拉萨军分区住过两三个月。印象中那时的拉萨还没有多少高楼，城里还有不少空地，车辆也不太多，街上的行人也比较少。今年，我又一次回到了拉萨，那是告别西藏16年以后第一次回到拉萨，我去了布达拉宫、大昭寺、八廓街，也去了以前没去过的林芝、羊卓雍错等地。我感觉西藏的变化很大，但这个地方给人感觉依然是安静的、慢节奏的。

1996年底，我退伍了，当时心里很高兴，因为终于能回家了。不过在告别军营的前一个月，我们又一次一起唱“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时，每个人都显得很伤感，大家的心情都有些复杂。临走那天，部队像迎新兵一样，也是敲锣打鼓，当时，有人在笑，有人在哭，一起唱起《送战友》这首歌时，大家抱在一起，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对我来说，我最好的青春年华留在了西藏，西藏美丽的风景，纯朴的民风民俗丰富了我的生命，甚至成为了我生命中美和爱的源泉。记得当兵时，我曾经有两年时间一直看着营地附近的一座高山，我说不清我在看什么，只是觉得我的生命中从此有了一座山，让我感到一切可以从远方开始。

今年，徐东去了他以前没去过的林芝、羊卓雍错等地。

 

高原红是西藏给老兵的标记

当兵的那些岁月，对我来说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在营地周围的山上爬山，我几乎爬遍了连队附近所有的山，大多数都是光秃秃的高山，山上有四脚蛇、野兔子，甚至还有一些獐子和雪猪。毕竟西藏是高海拔地区，我从小在平原长大，所以每次爬到山顶，都气喘吁吁，呼吸困难，感觉非常累，但是同时也很快乐，有一种征服一座山的小小满足感。

1995年，我在全连军事比武中获得了第一名，还荣获了当年的优秀士兵称号，并得到了160多块钱的奖金。这件事让我开心了很长一段时间！

当时，我从拉萨市的书店里买了大量的国外文学作品，一有时间就扑在阅读上，那些书帮我打发了当兵岁月的很多时间。每年到了新兵入伍的时候都很热闹，因为老兵盼着新兵来，就像盼着自己的亲人与兄弟来一样，但等新兵来了，他们却又会端出些“大哥”的架子教育新兵。总会有一些新兵不懂这些不会那些，难免会犯错误，这时候老兵们就会“修理”一下那样的兵。我记得我刚入伍的时候，看到一些老兵脸上有了高原红，觉得好奇，一年后，我变成了老兵，脸上也有了高原红，当然也变成了一个纪律性很强的老兵了。虽然我是一个挺随和的人，但部队的纪律性很强，我必须以纪律来要求新兵，有一次我带队出操时，有个新兵不服从命令，我忍不住罚了他。那时候我突然想起我当新兵时的副班长大普琼，一下子理解了他当时罚我这个不听命令的新兵做俯卧撑时的心情。

 

站岗时耳边常传来狼嚎

小时候幻想自己长大了当一名画家、当一名作家或者当一名侠客，但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当兵，不过我倒是挺喜欢军人的。后来踏入军营，一方面是因为升学无望，又想着当兵可以好好历练历练，就选择了当兵。那一年是1993年，我18岁，从家乡山东来到了西藏山南。

相信新兵连会给每位当过兵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训练吃苦自然不在话下。不过我印象最深的是当时刚入伍，还没习惯部队的生活，纪律观念很差，没有请假就和几个新兵离开连队去外面玩。回来后班长罚我们每个人抱头做十个下蹲，别人都乖乖地做了，可我不服气，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错，不肯做。结果，我被班长罚做俯卧撑，当时我的胸口下面还放着一个装了热水的茶缸，副班长大普琼拿着皮带就站在我身边监督我，给我数数，一连做了116个，我做得胳膊肿了一个星期。当时我还是个新兵，还没有怎么锻炼过，现在回想起来，能做那么多个俯卧撑简直是不可思议。

西藏山南乃东县海拔和拉萨差不多，和那曲、阿里这些地区相比，条件算是比较好的。我最难忘的就是站岗，夜里睡得正香，被战友摇醒：“快起来，该你站岗了！”我迷迷糊糊地穿上衣服，背上枪，深夜走过一段山路，一个人来到半山腰的岗亭站岗。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有时候风声里还传来几声狼嚎，让人忍不住打几个冷颤。每次站岗要站两个小时，当时觉得那两个小时特别漫长，我就望着夜晚的天空，西藏的天空是深蓝色的，星星很亮，尤其是有月亮的时候，月光照在四周高大寂寞的山上，一个人孤独地处在那种环境中，恍惚中感觉好像身在天堂，这种站岗的体验我永远都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