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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军女战士宋惠玲的难解西藏情

2015年03月21日 11:23    来源:西藏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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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春天,十八军文工团开进四川叙永,在叙永县中学与学生们进行了一次联欢。16岁高中女生宋惠玲代表学校表演了节目,和部队文工团员们一起演出。文工团在叙永招兵时,单纯的她一直以为招的都是男兵,做梦都想当兵的她,有些失望。后来弟弟参军入伍那天,她从学校跑来送弟弟。就在这时,一辆军用卡车从她身边开过,那不是十八军文工团的人吗?她看到卡车上有自己熟悉的女同学的身影,她一下子愣住了。就在文工团队伍出发时,她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我要参军,我一定要跟她们走!她不由自主地迈开了脚步,跟着汽车跑起来。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心已经跟着走了。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学生旗袍,不顾汽车后面扬起的尘土,拼命地追。文工团的演员们以为她因为好奇才跟着汽车跑。车已经开出县城很远了,她还在跑,她似乎没什么力气了,她的身影离汽车越来越远了。这时,车上的朱子铮团长,命令司机停车。当精疲力竭的宋惠玲看到汽车停下时,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用尽浑身的气力冲到汽车边。一双双温暖的手将她拉上了车,“然后我就像燕子归巢般‘飞’上了汽车。”这一上车宋惠玲就算入伍了,成了十八军文工团的一名文艺兵;这一飞,注定了宋惠玲一生与西藏的不解之缘。

宋惠玲近照

 

宋惠玲近照

拉萨小学:既当老师又当学生

宋惠玲跟着部队经甘孜到昌都,过丁青、嘉黎、太昭,抵达拉萨。西藏工委成立后,宋惠玲又到了工委文工队,她边学习边工作,还合作排演了新节目,为当地同志和修路部队、民工以及广大藏胞演出,还不时为各类统战工作、军政活动和节日庆典表演。

“1953年夏季的一天,我被派到拉萨小学当老师,教授全校的音乐课。我记得在第一次上课时,铃一响,我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一眼望去教室里挤满了小孩和大人,小孩自然是学生,大人是陪读的佣人或亲属,吵吵闹闹的。我连声用藏语说安静下来,可没人听我的。这时陪我上课的黄文焕老师,用流利的拉萨话带着几分威严地说了几句,课堂上顿时安静下来。”

“那时候学校的教材都是自己编写,藏文、汉语、音乐、美术、自然,你上什么课就负责编什么教材。那时,星期天,我们就去觉木隆藏剧团、一些贵族那里学些堆谐、朗玛,一般都是采取口传口授的方式。记下来之后,经过筛选后,把适合我们作教材的、适合学生唱的,填上新的歌词,再由懂藏文的黄文焕老师翻译成藏文并填词,就这样备课。”

“那时学生有的来自城市平民、商人、贵族家庭,还有小活佛。学校规定我们这些老师必须要做家访,了解学生家里情况,困难的要分等级给予补助。”

“学校的生活很规范,每天上午藏族老师统统上藏语文课,不去上课的藏文老师给我们这20多个汉族老师上藏文课。20多个汉族老师还根据藏语水平的高低分成高、中、初级班,我有幸考到了中级班。那时藏族老师不会汉语,用的藏文教材上的字不是现在的印刷体,全是行书,所以有时上课时,不知讲到哪里,云里雾里的,也不好问。下午,藏文老师在办公室学汉语、学政策,我们就去上音乐课、自然课、美术课。同时,我们还要当辅导员,工作量还是挺大的。我们除了学藏语、自编教材,还组织学生演出,每逢‘六一’、国庆等节日都要排练节目。”

“当时,大班有个特殊的班,就是贵族班,那个班的孩子年龄较大,包括阿沛的孩子、十三世达赖的子女都在那个班学习,他们都是去印度学习过的,也接受过传统文化、礼仪方面的教育,孩子们的素质较高。李安宅教授给他们教英语课。这些孩子跟我感情非常好,一下课,他们像一群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喜欢你时,跑过来一把拉住你的手叫你‘尼尼(太太、小姐)啦’‘奔波啦(当官的)’,看你不生气,最后笑着叫你一声‘格啦(老师)’然后不好意思地跑了。”

回忆起在拉萨小学的那段日子,宋惠玲还讲了这样一件事——

那时有一个十一二岁叫格隆的男孩每天都迟到,每天被罚站。有一天放学了,我去班上检查,这孩子还在被罚站。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告诉我:“奶奶病了,我每天要去给奶奶要饭,要好饭把奶奶安顿好,我才能来上学。”我听到这些眼泪都流出来了。后来,我和校医去格隆家。我了解到,格隆是个孤儿,老奶奶做小工收养了他,现在病了,不能出去做小工了,他就要饭给奶奶吃。后来很多年后,我从内地学习回到拉萨,有次去贸易公司,在副食品柜台前看到一个人冲着我笑。我走到柜台前,这人叫了一声:“格啦,你不认识我了?”我看了一会儿,认出了他,我说:“你是格隆?”他说:“老师,我现在不叫格隆,我现在叫大华,是贸易公司副食组组长。老师你需要什么我给你留着。”那时大华已是一个健壮的小伙子了,一口汉语说得非常好。我们的感情一直延续到90年代初,1993年,我和老伴退休要告别拉萨了,有天在街上碰到了他,他已经从贸易公司科长的职位上退休了。当得知我们要离开拉萨时,他劝我们留在拉萨,他说帮我们找地皮盖房子。当得知我们去意已定时,他说:“老师,你们以后一定要回拉萨来看我们,来看我们的幸福生活。”

 

帮堆乡:让我感动的三个房东

“60年代,我们下乡工作组到农村去体验生活,那时候我下到了达孜县帮堆乡。我的第一个房东叫仓决,我们从区里下去时都要把自己的口粮交给房东。仓决一家刚翻身解放,有两个孩子,一个上小学,一个背在背上,丈夫在生产队牧羊,每天天不亮就出去。仓决家吃、住都在一间屋子里。我们带的那点米、面很快就吃完了。有一天,我病了,没去生产队上工,就在卡垫上躺着休息。我闻到了一股挺香的肉味,那是春耕时期,粮食、蔬菜、肉都很缺。我发着烧也起不来,就看见仓决在灶台前不停地忙活着,弄出的烟熏得我直流眼泪。我心想,仓决今天怎么没下地呢。这时,我们的一名队员进来了,闻到香味直奔灶台拿起碗就从锅里盛东西。仓决一把夺过勺子大声说:‘这不是给你的,你吃的在那边,这是给阿佳啦的,你没看见她病了?’说着她盛了一碗热乎乎的突巴,里面有羊肉、羊骨头。我当时特别感动,就说大家都分一点吃吧,这时仓决大叫起来:‘这是过年才吃的!’我感动得吃不下去,说:‘大家都吃一点,哪怕吃一口,我心里也高兴,我高兴病也就好了。’”

说到这儿时,宋惠玲的眼睛湿润了。

“我的第二个房东叫扎西卓玛,以前是农奴,民改后要求进步,加入到党组织,还当了村妇女主任。她每天晚上都要给我烧一暖瓶开水,而且把暖瓶擦得很干净。她安排我睡在她的里屋,她在厨房的灶台旁铺着床带着两个孩子睡。有天晚上,我点着蜡烛整理材料,总觉得有个人在烛光中晃动,我抬头看见是扎西卓玛,问她:‘你有什么事吗?’她说‘我想学文化,我看着你天天这么写呀、记呀的,我好羡慕。你说我们翻身了,解放了,我没文化,我怎么翻身解放,我怎么学毛主席的著作,怎么算账,我不能天天基、尼、松、西来扳手指头。我怎么办呀?’她一口气说了很多。我问她你真想学?她说:‘没有文化就不算真正的翻身解放。’她坐下来,我把她孩子的课本拿出来,从藏文的拼音教她。这件事给我的启示是:不光她们要学习,我们也要学习。”

“我的第三个房东叫洛亚。她家三代寡妇,第四代才有个男孩。她家的围墙很矮,四面透风,靠墙处供了个佛龛。她指指佛龛旁对我说,阿佳你就睡这儿。我困了,就睡了,第二天早起一看,我的床周围全是头,我头顶睡的是老奶奶,一边是洛亚,一边是她儿媳妇。我问是怎么回事?洛亚说:‘你到我们家来,我们怕晚上坏人欺负你。’就这样我在洛亚家住了下来。有天洛亚找我商量,要给孙子娶媳妇,但是没钱不能按老规矩操办,我们娶不起怎么办?我说,那就新事新办,酿了些青稞酒、煮了些粥,办得简朴而热烈,小俩口的结婚证都是我代表政府交给他们的。为了纪念这件事,我们还一起合了影。洛亚她们叫不来我的汉语名字,后来,就叫我‘阿佳甲白姆’,意思是汉人的白姆,后来干脆就叫我‘白姆啦’。”

说到这里,宋惠玲高兴地笑了。

 

大学从教:师生情深似亲人

“1973年,我调到中央民族学院。那时民院从西藏招了预科班。我给他们上课时,第一句话就用藏语说:‘我曾经是金珠玛米。’他们发出一片感叹声,这无形中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和情感。上课时,我常用藏语说:‘我来教,同学们来唱。’以至于有的老师问我:‘为什么你的课堂秩序那么好?’他们上完预科就考到别的大学了。后来在拉萨街头遇见他们,老远就跟我打招呼。”

“在中央民族学院,有一年,系里给我推荐了一个叫桑姆的藏族学生,让我教她。我之前到上海音乐研究所专门学习过民族声乐。桑姆是从阿里来的,当时嗓子坏了,失音了,很苦恼。我就用我们积累的经验帮她恢复嗓子。那时有个青年代表团来中央民族学院参观,演出时需要一个藏族演员,我让桑姆去唱。当时艺术系的老师带有疑问地问桑姆:‘你去唱歌,行不行啊?’桑姆说:‘老师,台上见嘛!’没想到那晚在艺术系的礼堂里,桑姆的演出很受欢迎,并引起了重视,后来被上海音乐学院挑走了。”2008年,我老伴去世时,桑姆知道了,她打电话给我:‘老师,黄老师走了,我不能到寺庙给他点灯,我在家给他点了一盏灯。等黄老师头七的时候,你一定要到寺庙给黄老师点一盏灯。’我们之间就这样随时都在牵挂着。”

“在援藏时,因为我所教的专业是一对一地上课,不上大课,所以和学生之间很熟悉,长久下来感情也很深。这期间,我也没把自己当成援藏的教师,我带了旺姆、次白珍、央宗等学生,和她们建立了亲人般的感情。”

 

说起央宗,宋惠玲说了这样一件事——

“央宗在藏大留校后到北师大进修,周末经常回我家。有一次周末她又提起包,同宿舍一个蒙族的同学看到她周末就提着包,便问:‘央宗你去哪儿?’央宗回答:‘我回家。’‘你不是西藏来的吗?回什么家?’央宗骄傲地说:‘我回老师家。’她很会做面食,到我家后她就到厨房里忙活。后来她评职称了,英语不会,又打长途电话来让我们辅导。甚至连她后来找了男朋友,都带到内地让我们看。”

说起另一个学生次白珍时,宋惠玲拿出一封信读了起来,这封信在2008年5月她丈夫去世时,次白珍写给她女儿平平的。宋惠玲只有一个女儿,十多岁就去了英国留学,现在加拿大。信中这样写道:平平,我们20多年没见了,只有在老师这里能见到你的照片,很想你。这次你走时一定要把老师带走,不然她一人太孤独了。你们都是知识分子,凡是都要想得开,黄老师他老人家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争取为活人多着想,只有宋老师身体健康,才能安慰九泉之下的黄老师。拜托了!读完信后,宋惠玲接着说:“不久前,次白珍的母亲来成都治病,我去看时,她母亲说:‘老师,白珍非常惦记你的身体。’”

“现在次白珍是国家二级演员,旺姆是藏大副教授。她们在工作上遇到困难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和藏族同学之间这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感情常常鼓舞着我,给我一种生存的力量,使我的人生非常有意义。”说到此时,宋惠玲又一次哽咽了。

在采访结束时,宋惠玲说了这样一段话:“只要我不离开人世间,这些往事还会继续下去。一晃,我们在西藏三四十年都过去了,但是在西藏的时光给我们留下了许多精神上的无价之宝,这种精神鞭策着我不断努力,不断学习,因为我还要和我的藏族学生交往,我不能落后,不能做个脱离社会的人,我要和她们一起前进,这就是我的生活,我一生不孤独也不迷惘。”

宋惠玲和老伴退休后,本可以回到北京居住,他们却留在了成都,因为他们觉得成都离西藏近,住在成都离西藏更亲近,更方便。

人物小传:

宋惠玲,1934年生,四川叙永人。1950年初,正上中学的她参加了十八军,由于唱歌嗓音非常好,被作为文艺兵分在了军文工团。后随部队进藏到达拉萨。之后进入西藏工委文工队。拉萨小学成立后,到拉萨小学教音乐,后到中央歌剧院进修学习声乐。1956年回拉萨,筹备1957年全国第一届少数民族文艺汇演。1973年,调离西藏到中央民族学院,这期间,继续为西藏的民族艺术发展做着工作,之后以援藏的方式到西藏开展工作(西藏大学艺术系),直到退休。宋惠玲的丈夫是著名的藏学历史宗教专家黄文焕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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