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云层的爱，从一张车票开始

 

初识这对年轻的夫妇时，他们正在布达拉宫广场录一段DV摄像，其中裹着厚实羽绒服的男生说的一句话在我脑膜褶皱深处留下了难以泯灭的印迹，男生说：“前两天在公交车上遇见一位民工师傅向我打听去布达拉宫应在哪一站下车，来拉萨1年多了，他只在电视和挂历上见过布达拉宫，而那天他想亲眼瞧一瞧布达拉宫的模样。因为心有感触，所以今天我特意带妻子来拍一段视频，回家拿给70岁的老父亲看看，他也常说这辈子只在挂历上见过这座俯瞰拉萨城的千古宫殿。”

王春云与刘旭。

千山万水沿途风光有多美，也比不上在你身边徘徊

“我是2009年来拉萨工作的，因为念的是文学院，为此之前总觉得在这里一定能找到属于我的语言花园，西藏的湛蓝与高远、古老与苍莽必定将我心脏里的每一句话语刊印成一本本铅字小楷的文集，可惜我的第一份工作与文学无缘。初出校园，我将社会设想得过于简单，经过三番五次的碰壁后，不得不在一家通讯器材公司做起了文员。当时，月薪只有2000元，没有节假日，我每天的晚饭就是在小区外的川菜馆里吃一碗炸酱面。那个时候，父母打来电话询问我在拉萨的生活状况，听说从小到大的玩伴在家乡某所企业升到了科长，看着手边的碗筷，我不禁开始打起了退堂鼓，第一次质疑自己走这么远是否应该迁怒于曾经的任性。回到住处后，我在时常登陆的网站上发表了一条状态：‘想家，一个人孤身奋战的滋味不好受。’过了5分钟，前任女友给我打来电话，关切地询问我在哪里、做什么工作，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当我说到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只说了一句我来陪你。当时，我以为这只是一句善意的安慰与鼓励，没曾想一个礼拜后她竟然打了一张火车票，提着行李箱出现在拉萨。这个女孩，就是我现在的妻子刘旭。”

男生的声音里听不出哽咽，他凝望着女孩的脸庞，瞳仁里只有浸溺在柴米油盐中的柔软与淡泊，那是生活教给他的成长和蜕变，赐予他勇于负荷任何重任的男子汉的肩膀，那些闪耀在他眼眸中的坚定，一如出没在他头顶之上拉萨的天空中深深浅浅流动的云河。

“大学毕业前夕我们分手了，离别的理由能载满一箩筐，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未敢坚信两个身处异地的人最终能克服种种困难牵手走在一起。我们在校园外的小饭馆里吃了最后一顿饭，我喝了酒，她没有哭，只是平静地看着我说，‘如果我们的缘分没有尽，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们还会在一起。’第二天，我便提着行李离开了她的城市，回到了老家。如今想来，我最后一天跟深爱的女孩分开与她第一天抵达拉萨时的情形，都早在我的脑膜里一笔一划地印刻了下来，同样清晰又有百般滋味在心头。有人说，如果你还记得第一次、最后一次见一个人的样子，说明你们的缘分还没有尽。当时我就在想，也许是我跟她、跟拉萨的缘分都还没有尽。”

“刘旭来拉萨以后，我的生活里仿佛亮起了一盏烛火，虽然微弱，但足以照亮我前行的旅途。辞掉手上的工作，我和她一起打拼，因为第一天没有找到工作，所以晚上也只能坐在小区外的餐馆里吃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此时我并不觉得委屈，反而像是一种苦中作乐的幸福。第二天，我找到了工作，第三天，刘旭也找到了赚钱的差事。那晚，我像第一次替她庆祝生日般喜悦，买了玫瑰花回家，进门便看见她借房东的厨房做好了一桌饭菜，当时的情景，真心让我感觉到家的温暖。”

 

第一次回家过年的美丽与哀愁

“年底的时候，刘旭跟我商量回家过年的事，起初我不想回家，毕竟这一年没有赚到什么钱，也没有完全在拉萨站住脚，我是一个传统的男人，总盘算着要衣锦还乡。刘旭对我说，世界再大，也要回家，父母牵挂的是他们在外漂泊的孩子，而非指望你能大富大贵。这句朴实无华的家常话，让我辗转反侧了一夜，最终我打定了主意要回家看看年迈的父母。古人常说世间最痛苦的事是子欲养而亲不待，想来我又能陪两位老人再过几个新年呢？请到年假后，我跟刘旭双双踏上了返乡的火车，我回牡丹江，她回淄博。”

“回家过年，有欢有愁。父母见到儿子归来，额头上的褶皱里皆盈满了沉甸甸的喜悦。我在家的那段时间，父母每天都是挖空了心思变着戏法地将一碟又一碟的好饭好菜端上桌，看我狼吞虎咽地吃光整桌的饭菜，两位年过七旬的老人眼睛里的笑意仿佛是冬日里的暖阳暖和和地洒了下来。”

“在家的那段时间，我只能靠手机短信和网络聊天的方式跟刘旭取得联络，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已经将刘旭视为陪伴终生的伴侣，分开时，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离家的那天，我带着被大伙儿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包，对爸妈说，明年过年，我将儿媳妇领回家给他们看看，两位老人握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好、好、好。”

王春云和刘旭在刘旭的家乡人民公园拍摄的结婚照。

再度归家，高原上下皆似年

“我们单位员工少，不能保证每个人都能回家过年，总要有人留下来值班。第一年大家心疼我是初来西藏，把回家过年的机会留给了我，而好几个老员工却已经三四年没有回家看看老人和孩子了。年关难过年年过，每年到了岁末请假的时候，老板总在犯难。第二年，我主动提出来在单位加班，让去年没有回家的老大哥们回去见见孩子。刘旭支持我的做法，更是放弃了她的假期陪我在拉萨过年，她说，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在哪过年都一样，我们买点牦牛肉、青稞酒，在家涮火锅，守着电视看春节联欢晚会不也是美事一桩，更何况我们还没有体验过高原的新年是怎样一番景象。看着面前这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儿，我心里暗暗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将这个好姑娘娶回家。”

“好事多磨，不曾料想第三年我们亦没有回家过年。但是在这一年，我终于实现了诺言，和心爱的女人于2012年10月15日结婚了。趁十一黄金周，我们回家举办了婚礼，这是我父母第一次见刘旭，一如我所想两位老人在见到刘旭的第一面就十分满意，口口声声地说我替王家娶了一个好儿媳回去。在牡丹江老家，刘旭又一次让我刮目相看，连我两个姐姐从父母手里都抢不到的厨房却被她垄断了。每天起床后，刘旭忙里忙外地干活，又是逛菜市场又是洗衣服，在家几天没有一日是坐下来好好休息的。”

“从牡丹江回来以后，从前单位上“小王”长“小王”短的同事们都改口叫我新郎官，我全都一一答应，因为我觉得自己正是一个幸福的新郎官。刘旭有时候来单位给我送东西，被同事们撞见总免不了要揶揄一番，她脸皮薄经不起同事们的取闹，脸一红，这些老同事们就闹得更欢了，都说今年一定要腾出几天假让我们小俩口回去跟家人团聚。我打心眼儿里感谢我身边的好人，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存在，才让我感觉，高原上下，在哪儿过，都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