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剁:浪荡僧。旧时寺庙中极少数年轻僧人,其主要任务是为僧众行茶。他们懒散好斗,装束和行动不全遵守戒律。某些大寺庙中有此类僧人的专门组织。
——引自《藏汉大辞典》
1947年4月29日。午时。
砰——
流动的空气被撕裂出一道口子,滚烫的弹头咝咝地载着怒怨,向嘉央急速飞来。空气灼烧的气味涌进鼻孔,焦糊、辛辣还没来得及吸入肺腑,弹头“噗”地穿破袈裟,抖落了上面的灰尘,钻进了嘉央的体内。一阵巨大的推力,在嘉央的体内绽放,舒展的力之花瓣托举起他向后仰去,脚最先脱离了石板阶梯,身子才徐徐向后栽了下去。
灼疼,驻留在嘉央的身体里,骨头碎裂得嘎吱作响,血液沸滚,他昏厥了过去。
睁开眼睛,恍惚中,嘉央看到一名藏兵从走廊的尽头,提着步枪,神色慌张地跑过来。藏兵腰间的红色腰带,在金色的阳光中晃得很刺眼。炮弹震耳的炸裂声从远处飘过来,灌入他的耳朵里,余波让僧舍惊得发抖。这时,嘉央体内的灼疼处有团烈焰燃烧了起来,火舌吱吱地蔓延向他的四肢,手脚开始抽搐。刚才还紧握在手中的那把剑,丢落在他的面前,剑刃上阳光滚动,偶尔耀出一道夺人心魄的寒光来。难忍的疼痛,桑烟似的在嘉央的体内袅袅飘散,白雾遮住了他的视线,一切从他的眼中遁散。
“我们不能让噶厦(西藏地方政府)把热振活佛给抓走。”
“都是达扎使得鬼,他不愿把权利移交给热振活佛。”
“不能再忍耐了,这样下去,他们就会爬到我们头上来拉屎撒尿的。”
僧众群起激愤,叫骂声不绝,低矮的僧舍院落里怒吼声震响。院子里涌动一片红色,僧人不断地把燃烧的红燎原过去。我被这种激愤的情绪所感染,流淌的血在炽热,冲动在体内膨胀,作为德剁该是站出来的时候。我高举起手中的剑,声嘶力竭地喊,“我们去找堪布(亲教师),让他去跟噶厦谈。”僧众仰头注视锃亮的剑身,缄默了一会儿。寂静中,我听到空气颤栗的声响和僧众急狂的心跳声。仇恨的烈焰被我点燃在僧众的眼睛里,火势顺着血管把他们的脑子焚烧。我听到僧众怒怨的声音,“走,去找堪布去。”
“堪布是达扎的走狗。”
“……”
夕阳惨淡的光粘贴在院墙上,瑟瑟发抖,像是预示着某种灾难将要发生。红色的浪波轰轰烈烈地涌出大门,似山洪倾泄,翻涌在窄狭的巷道里。我夹在中间,跳入眼里的是僧众手中的木棒、斧头、刀剑,它们杀气腾腾,威风凛凛,这使我极度地兴奋。喧嚣声将寺院的寂静驱走,四处蒸腾我们的愤懑。汹汹的气势一旦经过了哪里,那里的枯枝就仓皇摇动,屋顶的乌鸦扑打翅膀,眼里闪着惊恐逃向别处去,在空际留下几声胆寒的惨叫。
堪布住的院子大门紧闭,门楣上面的彩绘已经剥落,门板经久烈晒开了几道口子。我们要撞破这道门,冲到里面把愤怒和怨恨撒在那里。想到这,快感让我全身的汗毛耸立,脊背上溜过一阵冷风,无比地惬意。我把剑柄紧紧地攥在手里,嘴里念诵战胜敌人的经文。
走在最前的僧人,用肩头撞翻了大门,门板向后倒去,堪布的房屋豁然呈现在我们的眼前。一阵巨响,门板扬起了漫天的尘土。尘埃还没有落定,我们踩碎门板,穿过院子向管家屋里涌去。
一声枪响,把我们惊住了;接着又是一声枪响,队伍骚动了起来。木棒、斧头、刀剑在红色的浪潮之巅摇摆,白晃晃的光射向院子四处。
“打死他。”沉闷的一声叫喊,所有的武器倒向堪布的管家。你推我搡奋力向前。当我挤到堪布的管家面前时,他睁着眼,卧躺在地上,身下溢开了血,美丽如红花绽开层层花瓣。一根木棒击打下去,他的嘴里喷出一汪殷红的血。风,卷着腥味潜入我的鼻孔,让我心里很受用。踩在粘稠的血上,我的脚底阵阵热乎。我看到嘉色嘎波中枪倒在地上,另一名德剁也快要断气了,他的眼睛里密布恐惧。这时,管家的随从顺墙角边逃命。我嘴里大声叫喊,举剑追赶过去。有一拨僧人赶紧把门给堵上。这名随从看到无路可逃,停止了跑动,面如灰土,身子发抖。我一剑刺进他的后背,血顺着伤口恣肆地流出,一滴一滴渗入干枯的沙土里。他痛苦地痉挛,脸扭向了我。翻白的眼睛,黑洞的嘴巴,歪斜的鼻子,抽搐的胡须,它们短暂地停留在我的视线里,随后从眼睛中滑落了下去,只听轰然一声倒在了我的脚边。赶来的人脚踩棒击,几下就把人给打死了。啊,这让我多么地兴奋,血腥味让我的怨愤浇得愈加旺盛。又一名管家的随从,被僧众从屋子里拖出来,在愤怒的咒骂声中被我们给打死了。红色的浪潮院落里滚滚翻涌,席卷一切。
“堪布丹达准备跳墙逃跑。”从楼上传来喊声。
我们仰头望,一个动作迟缓、慌里慌张的老僧人,正从楼顶边沿跑。他的绛红色袈裟,似张开的翅膀,被风抻得鼓鼓荡荡。
“杀了他!”
“别让堪布跑了。”话音未落,红色的涛浪奔流向楼顶,叫声骂声响彻院落里。
嘉央又感到疼了,全身像是烤在火堆上。睁开眼,一只黑糊糊的枪口对着他的额头,那洞口幽深且冰冷。眼前的藏兵皮肤黝黑,浓眉大眼,警惕地向四周巡视。这时院子里有人问这藏兵,“还有僧人吗?”
“没有了。这个德剁快要死了。”
“那你呆在那里,守住这个院子。”
伤口里血在涌流,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会死掉。嘉央也预感到时日不多了,努力抬起胳膊,用手掌堵胸口上的伤口。血,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无法堵住。他的脸上开始布满恐惧,呼吸急促起来。藏兵看到了他的努力,蹲下身,把枪搁在光滑的阿嘎地上,从腰间的刀鞘里抽出一把刀来。嘉央闭上眼,等藏兵把刀扎入他的胸膛。可藏兵没有这样做,用刀撕下了一块袈裟,把胳膊伸到嘉央的脖子下,扶他坐起来。伤口里血不住地冒涌,疼痛使他再次失去了知觉。
那天支差的来了,他骑一匹瘦弱的马,派头十足地宣布要我入寺。我的父母弓着身,吐出舌头,一个劲地喊,“勒索(是的)。勒索。”
第二天,哥哥穿烂的那双鞋,套在了我的脚上。爸爸把一小袋糌粑和一床破烂的藏被搭在毛驴上,带着我离开了村子。妈妈倚在低矮的家门口,佝偻身子,泪汪汪地目送我们走远。我们走过田埂,庄稼地里的麦茬凄凄地抖动,山脚蜿蜒的小道上,荆棘的枝蔓干枯着。我频频回头,后来只看到村子的轮廓,妈妈和哥哥再也见不到了。我们何时才能相见?何时再能回到这里?我心里空落落的,眼泪滴了出来。毛驴脖子上的铃铛叮铃当啷地响,爸爸随着铃声的节奏,晃动他瘦弱的身子,还不时举起鞭子,抽打毛驴。他一身灰蒙蒙的,缺牙的嘴松垮地塌陷。“我们是色拉寺杰扎仓(杰僧院)的奴仆,一切要听命于杰扎仓的。”爸爸口吃不清地说,这让我的愁绪徒增。我才十岁呀,破烂衣裳裹住的十岁的我,养满虱子的十岁的我,就这样被支差送进了色拉寺。
剃度发后,我找不见爸爸了,寂静的寺院里,我躲在廊柱下抹眼泪。绛红色在院落里飘来荡去,这颜色让我心里愤愤。
我的眼泪噗噗地滴落,感到了彻底的绝望。
僧人们决定乘着黑夜去抢运枪支弹药。黑色罩住了整个沙滩,五十个德剁站在寺院的门口,向拉萨方向望去:辽阔的沙滩与远方的山脉浑然连成了一体,几颗星星在天际困得只眨巴眼睛。
我们向拉萨进发,一群一群的,路上没有人言语,只能听到诵经声。我背上的枪老从肩头滑落,弄得我很不悦。夜晚的风很凌厉,刮得袈裟像旗帜一样呼呼飘扬,还有沙砾击打在脸上,辣辣地疼。沙滩上我们踩出的脚印,只消一会儿,就被风沙给掩盖住。我们走到多桑桥头时被人发现了,我们与对方交上了火,枪声稀稀拉拉的,却清脆无比。一阵互射后,跟我们交火的那些人丢下一具尸体跑了。我们迅速过桥,去刺杀摄政达扎的心腹——甲本康。甲本康早有了防备,屋顶的四处布置了枪手,子弹呼啸着从我们的耳旁飞过,打在石墙上迸出火星来。我也端起枪向楼顶上的人还击。没一会儿,我听到让我们直接去热振喇章的命令。
这火愈来愈旺了,我的衣服已经化成了灰烬,皮肤开始焦糊了。
看山坡上的那些个羊,它们把肥美的饱含水分的青草吃进嘴里,让草香飘入我的鼻孔里。
我穿着袈裟,在寺后山脚下的巨大岩石上仰躺,头顶巨大的树冠撑开,树叶翠绿,枝叶的间隙滴落下黄灿灿的阳光,鸟儿啁啾。但,我想念我的村子,我的家人。泪水淌下来,淋湿了我细嫩的脸颊。来背水的老僧人看到我独自流泪,把背水桶放在一旁,坐在了我的身边。他什么话都不跟我说,只是用手摸我的小脑袋,眼睛遥望前方。那个方向有我的家,可我回不去了。老僧人满脸褶皱,眼睛里没有任何的光彩。我们紧挨着,沉默着,遥望着,等来了黑暗。我们的身上、心上爬满了稠稠的黑影,眼里的景物模糊起来,最终连成一片黑暗。
我在杰扎仓没法找到师傅,家里供养我的糌粑只够我半饥半饱地活下来,哪里还有钱拜师傅。在扎仓里任何人都可以使唤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一勺糌粑,一碗茶。哎,日子。
我在长大,这点从我不想家里可以得到印证。我习惯了寺院的生活,我也成为了寺院里飘动的一片绛红色。我不识字,不想念经,但我喜欢上了德剁,喜欢他们的无拘无束,喜欢他们的蛮横无理,喜欢他们甩动肩膀时的那种夸张动作,喜欢别在腰间的巨大钥匙。在寺院的小巷里,我身子一耸一耸地走路,手臂挥动的幅度极大。我喜欢上了打架,也开始喜欢表现了。
我们冲上楼顶,堪布丹达正爬在镏金柱饰上,脸色灰白,全身抖颤。他被我们揪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堪布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饶,雪白的脑袋上下甩动,一把斧头落下,血溅了过来,浇了我一身,温温的。它给了我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快感,诱使我举剑,刺入他的胸膛。堪布睁着硕大的眼睛,惊恐地瞪着我。那眼神里弥漫哀伤、恐惧、愤怒,它们糅合的很均匀。我见到这眼神,再没有了杀人后的快感,惶惑在心头蠕蠕爬动,手发起抖来。身边的其他僧人依旧沉浸在愤怒宣泄的快感中,他们手中的武器不间断地落在堪布的身上。我没有了兴奋,没有了快感,从人群中脱离出来,靠着墙呆呆地发愣,心里一下空落落的。
僧众也和我一样,一旦把仇人杀光,然后就失去了目标,变得一片茫然。我站在屋顶向下望,僧人三三两两地站着,谁都不跟谁说话,面无表情。风吹打我们的脸庞,把泪水引了出来。
“从色拉寺的大门口,托噶热手心里攥一根萝卜,跑到杰扎仓时,那萝卜里的水分全部被挤干了。”嘉色嘎波说。我仰着头,鼻孔里滴着清鼻涕,非常羡慕地听。我很喜欢听关于武艺高强的德剁的故事。他们让我心生敬仰。我努力跟随嘉色嘎波,因为他的名气不小,任何德剁都要让他三分。
“托噶热,那可是个响当当的德剁,他的脚踏到水面上,就能在水面上留下深深的印痕;木橛子能扎入岩石中,十几个人去拔,拔都拔不出来。有一次,托噶热带我上拉萨,那些藏兵取笑我们的走路姿势。托噶热从腰间取下钥匙,线的一头攥在手里一甩,钥匙击中一个藏兵的脑壳上,敲出了窟窿,血从那里迸了出来。再甩,把另一个藏兵打趴下了。其他几个见状,背着枪拼命地跑,嘴里在喊,‘是个不要命的德剁。’我们俩望着那些逃跑的藏兵,心里极度地兴奋。回到寺院,打架的事被传开了,所有的僧人都认为托噶热是个了不起的德剁。”
我想像不到托噶热长什么样子,但托噶热成为了我的榜样,我要在不断的争斗中,成为能够击败任何一个人的德剁。将来,我还要成为哲蚌寺的铁棒喇嘛。
我跟在嘉色嘎波的后面,那种威风,那种气势,让其他僧人不寒而栗。
“你出寺院别给我丢脸,也别丢了寺院的脸。”嘉色嘎波盯着我说。我知道他说的意思,他是要我在寺院外面跟别人打架,绝对不能打输。
我剧烈地晃动肩膀,全身一耸一耸地穿越沙滩,向拉萨市区走去。
我要到哪里去?我现在怎么走在回家的路上。走过前面的山嘴,就能看到我的村子。那里四周柳树包裹,屋顶经幡猎猎,一条清澈的溪水从山坳里流下来,不分白天黑夜,时刻淙淙流淌。我时常要去放牛,回来还得背一筐牛粪回来。唉,村子里怎么见不到一个人呢?我的家,我的父母,怎么一下从村子里消失了?
“托噶热有一天突然说,他要云游四方,然后离开了杰扎仓。他再没有回来过。”嘉色噶波说。
我现在在寻找托噶热吗?前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天空阴霾着,电闪雷鸣。一个魁梧硕大的影子,在电闪的照耀中转过身来。满脸血迹的堪布,伸手要抱住我。我很惊慌、恐惧……
嘉央睁开眼,看到藏兵盘腿坐在对面,把左手的拇指对住鼻孔,“咝”地吸鼻烟粉,张嘴呼出一缕淡淡的烟雾。
“你苏醒了?”藏兵看到他盯着自己看就问。
嘉央口渴难忍,嗓子里好像燃着火。他吃力地说,“水。水。”
藏兵把腿抻直,向四处看看。这才起来,爬上楼梯上到三楼。嘉央看到那把藏兵的长枪,就丢在他的前面。但他动弹不了,只能心焦地瞅着。藏兵下楼梯,手里端一个木碗,晃荡时有水滴洒落下来,它们滚着一路跑。藏兵给他喂了一碗水,这水顺着喉咙,流入肚子里,使他好受了些。
“我可不想向你开枪。杀一个僧人,我的罪孽很重呢!但你拿着剑,我不开枪,你就会要了我的命。”藏兵边说边撤到刚才坐的地方,把木碗搁在了阿嘎地上。
嘉央盯着他看,没有说什么。他的体内不再像先前那样一直灼疼,而是变成了阵阵的疼痛。血依旧从伤口里流出,他的身体开始变冷。
“我帮你把伤口给包扎了,血却止不住。当时要是我往左一点那就好了,肯定会打在你的左胳膊上,那样你就没有生命危险了。”藏兵接着懊恼地说。
嘉央知道自己过会儿就要死掉,恐惧和怒怨袭上心头。他琢磨着临死前怎样才能结果了这个藏兵。
“摄政达扎为什么要抓热振活佛?说实话,我跟你一样,非常虔诚地信奉热振活佛,我也不想到寺院来抓你们。”藏兵说着从怀兜里拿出了鼻烟盒。
嘉央愤愤地扭头。他看到右手旁有那把丢落的剑,血浸得它已成红色,复仇的希望又悄然爬上他的心头。他想,他要死得让其他德剁敬佩。
“水——”嘉央要藏兵再次去端碗水。
藏兵说,“先让我把这鼻烟抽完,我的心里也不好受。你死了我的罪孽会很重的。”
藏兵悠悠地把鼻烟抽完,拍拍手,拿着碗上三楼去。一声枪响,嘉央的精神高度集中了起来,他伸手把剑拖到自己的身下,藏到了袈裟底,右手掌将剑柄压住。嘉央的脑海里闪现出托噶热,想到自己也会像托噶热一样名垂。这种想法一旦闪现在脑海里,疼痛立马减轻了些,身体内也聚集起了一股力量。
他等待着藏兵下楼来。院子里落满了阳光,灿烂的金光把照耀到的一切烤得暖洋洋。又一阵枪响,随后静得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藏兵端着木碗下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藏兵靠近嘉央,说,“我找到酥油茶了,你把它喝完吧。”
木碗端到了他的嘴边,酥油茶冒出的热气使干裂的嘴唇一阵湿漉,他大口大口地把茶喝到肚子里。
“你老家是哪里的?”藏兵问。
“我是德剁,四海为家。”他喘着气回答。
“我会忏悔的,你就别记恨我了。”
嘉央感到要是现在不动手,就不会再有机会了。突然,他举起了剑,剑身上的血珠汇聚在一块,随剑身淌落下来,露出锃亮的剑身来。他用尽力气砍,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血凝成大颗的红珠被甩落过去。被吓呆的藏兵本能地向右侧倒去,剑刃从藏兵的脸颊上滑过,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里面渗出鲜血来。藏兵被这突然的袭击给搞懵了,木碗从手中掉落到地上,被摔裂成了三块。
嘉央试图站起来,去刺死这名藏兵。他的腿软绵绵的,一头栽倒在地。再次想爬起来时,藏兵已经举枪瞄准了他。
砰——
滚烫的子弹再次钻入嘉央的体内,巨大的推力把他的五脏都掀翻了。体内一缕桑烟似的白雾再次弥漫开,他再也看不见藏兵,再也听不到枪炮声了,沉入到空茫的黑暗当中。
关于我们 丨联系我们 丨集团招聘丨 法律声明 丨 隐私保护丨 服务协议丨 广告服务
中国西藏新闻网版权所有,未经协议授权,禁止建立镜像
制作单位:中国西藏新闻网丨地址:西藏自治区拉萨市朵森格路36号丨邮政编码:850000
备案号:藏ICP备09000733号丨公安备案:54010202000003号 丨广电节目制作许可证:(藏)字第00002号丨 新闻许可证54120170001号丨网络视听许可证2610590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