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子先要娶妈妈,过后要搞女儿。”
“嘿,这瘸子可真有两下子。”
“……”
跛子跟达嘎结婚的消息在整个居委会引起了轰动。跛子的亲戚们表示了坚决的反对,最后他们都与他断绝了来往。那时跛子只有二十一岁,正当年,可达嘎已是四十四岁的人了。人们无法揣测这个姻缘到底是怎么促成的,甚至怀疑跛子是否跟这两个母女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随着跛子嫁到这一家,人们的哗然才渐渐平息下来,见怪不怪了。由于达嘎比跛子大一轮多,她总是像庇护一头宠物般护着他。这使跛子很不适应,加之每天要面对强巴拉姆悲凄凄的愁容,跛子的心头总是梗得发硬。跛子到这一家后,从未感受过家庭的温暖。达嘎对他既溺爱又专横,跛子和强巴拉姆在屋里独处一会儿,达嘎的脸立马变阴,灶旁的锅碗瓢盆敲得乒乒乓乓地响,随后达嘎捂着胸口哼哼唧唧地呻吟。
最初,跛子非常惧怕达嘎的病,他慌手慌脚地从酥油罐里拿一点酥油,粘在左手掌心里,用右手食指粘点涂在达嘎的太阳穴上。强巴拉姆却立在一旁乜斜着眼,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容。达嘎又捂着脑袋呻吟,那痛苦的表情叫跛子手舞足蹈,精疲力竭。整到他疲惫不堪时,达嘎才缓缓地舒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支使跛子给自己倒茶。跛子乖乖地晃着身子倒茶,怯怯地端到达嘎面前。达嘎一见这情景,积聚心头的怒怨立马溶消掉,感到很是惬意。她于是不再呻吟了,从藏装的怀兜里掏出鼻烟盒,拔开塞子将鼻烟粉倒在左手拇指指甲上,右手拇指和食指揪一点往鼻孔里送,“咝”地一吸完,张开嘴,吐出一缕淡淡的烟雾来。达嘎又变得有说有笑了。
到后来跛子发现这是达嘎耍的一个伎俩,于是以前他自己面对她而表现出的惊慌失措感到了极大的愤慨,从此他对达嘎的这种低劣的表演置若罔闻。
跛子深知自己在这个家庭里所处的微妙境地,每每看到强巴拉姆冰冷的面孔,他的心里愧疚不已,总认为是自己给她增添了痛苦,他想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向强巴拉姆诉说清楚,只是找不到适当的时机。
每每天没有黑,强巴拉姆就抱起铺盖到灶旁去睡,隔着一堵墙他睡在达嘎的身旁,没有一点情欲。他甚至极度地反感达嘎挑逗性地将大腿撂在他的胸口上,用手摩挲他的胸部。这一切不但不能激起他的欲望,反而使他感到厌烦。
“怎么没有反应呢?”达嘎问。
“太晚了,赶紧睡吧。”跛子说完身子一翻,面朝墙壁,屁股抵着达嘎。达嘎用手再怎么摇,他都不搭理。跛子也深知,他这样做第二天会招来吵架,可他宁愿吵架,也不愿当着强巴拉姆的面做这种事情。
果不其然,翌日天不亮达嘎便叮叮咣咣地摔东西了,跛子乘达嘎上厕所的间隙,卷好自个的被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家。
跛子吆喝着马车刚回到车队里时,就看见达嘎立在马厩边朝他笑,跛子扭过脸去没有理会。他把马车直接赶到队长办公室门口,大喊一声“吁”,马车停住了。
“郑堆,你的婆娘老早就来找你来了。”米玛队长从办公室出来说。
“这婆娘真烦!”跛子说完正欲转身离开。
“你瞧,她就立在马厩旁,我叫她进来她死活不进来呢。”米玛队长抢着说道。跛子瞧了眼米玛队长,无可奈何地一摇一晃向马厩走去。达嘎头上围了个花色鲜艳的新头巾,右脸颊上的白膏药已经去掉,但依稀可以看到贴膏药留下的印痕。她用一脸的疑惑凝视着他。
“你来这里干啥?”跛子问。
达嘎眨巴着眼睛,一脸的迷惑。她放低声音说:“你咋一句话都不说,就卷起铺盖走人了?为了这事,我和豁嘴吵了一架呢。到底是为了什么?”跛子看着她布满皱纹的脸和微微向外翻卷的厚嘴唇,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怒火,恨不得狠狠地抽她一巴掌。
“你把家里的东西全砸坏了,还有脸问我咋回事。我跟你才一个多月,就被逼得没法过了,我要跟你离婚。”跛子说完转身就走。
“我求你,郑堆。”达嘎双膝跪在泥泞的地里,捂着脸呜呜地哭。这哭声让跛子止住了脚步,回头看时惊呆了。达嘎的新头巾掉在泥地里,头发凌乱不堪,哭得身子一颤一颤。跛子周身的血在倒流,他丢掉手里的长鞭,疾步跑过去搀扶达嘎。跛子搀着拽着,嘴里不住地说:“别瞎胡闹了,丢人现眼。我跟你回去就是了。”跛子把达嘎扶起来时,他已是气喘吁吁。再瞧瞧四周,已经围拢了一群看热闹的人。跛子羞得脸没处搁,蹲下来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达嘎伸手拉扯跛子,他狠劲地甩手,不让她来抓自己的手。
“这两口子真逗,大庭广众之下还相互撒娇呢。”
“是跛子打人了吗?”
“……”
跛子听到人们的纷纷议论,脸烧得火辣辣的。他想今天出尽了丑,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立足。
“嘿,你们是吃饱了没事干,谁家没个磕磕碰碰。要看就到我跟前来,老娘就这张老脸,你们过来看呀,不看才是孬种。”达嘎边说边扬起头向人群走去。围观的人一见这架势,乱纷纷地向四下散去。
“有种的别走啊,过来看看两口子是怎样和好上的。我让你们看个够,来呀,别跑呀。”达嘎追撵散开的人群。最后,达嘎回来揪着跛子的手,让他起来回家。跛子很无奈,他从马厩里背起还没来得及拆开的铺盖,跟在了达嘎的后面。出了马车队的大门,达嘎抢过铺盖走在前头,跛子一瘸一拐地随在后头。
一个月后,在居委会的照顾下,强巴拉姆被举荐到了筑路队里。达嘎忙着收拾东西,跛子坐在床边默默不语。许久,他起身到土灶旁,蹲在那里用一根木棍拨弄着火。不知是烟熏的或是悲伤,总之这夜跛子泪涟涟的。
翌日早晨给强巴拉姆送行时,她对跛子和达嘎都很冷淡,临上车时都没有说一句话。她爬上一辆油漆剥落的大车向西开拔了,车尾扬起一阵尘土,铺天盖地,什么也看不见。等尘土消散尽时,汽车也从视线里消失了。等送行的人走完,跛子心灰意冷地手剪在背后,一瘸一拐地跟在达嘎的后面。
豁嘴女人自从走后没有一点消息,跛子心里愧疚不已。他认定是由于自己的错,才使她背井离乡,开始过漂泊生活的。为了使自己心里好受一些,他到处托人打听强巴拉姆的消息,最后得到她在山南加查县修路的消息。跛子瞒着达嘎求人帮他写封信,再买了两双毛袜和五斤白糖托人带去,做完这些事跛子心里好受了些。
那天,跛子从外面一进门,看见达嘎盘腿坐在土灶旁,鼓着腮帮子吹气,牛粪饼忽红忽暗,升腾起浓浓的烟雾来。达嘎没有点油灯,火光忽地照在她的面庞上,跛子看见了她那张被岁月催老的脸。这一刹那,跛子的心头悄然涌上一股怜惜之情。
“快到冬天了,明日我给你把土灶修一修,免得你天天对着牛粪吹气。”达嘎听到跛子的这句话,呜呜地哭了起来。
果真跛子把土灶给重新翻修了,还用拣来的木板做了一张双人床。邻居们惊异地称赞跛子的手艺。从那开始,院子里谁家有个泥工木工活要做,都邀请跛子去做。跛子也从不偷懒,把活路做的巴巴实实。
跛子和达嘎的生活虽不能算甜甜蜜蜜,恩恩爱爱,但也过得平平淡淡,安安稳稳。随着岁月的流逝,跛子从心头将强巴拉姆渐渐淡忘记了;两人共同度过的日子里,他虽对达嘎产生不起多少爱意,但也没有多少的反感。像诸多的家庭一样,在琐碎的磕磕碰碰中将大把大把的日子打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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