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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朝佛——看不见的神灵

2015年03月21日 11:24    来源:中国西藏新闻网    记者 顾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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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朝佛 看不见的神灵》昌珠寺  彦哲摄

昌珠寺 彦哲摄

十一月的冷风呼啸,高原的氧气显得比夏季稀少。长期困顿在书写的日夜颠倒状态,精神始终进行着一种流离失所的漂泊。我急需找到某种强大的精神药剂,以此来抵抗长时间伏案写作所带来的虚无。藏族导游达娃次仁,自从开了一间酒吧之后,工作时间从白天转向黑夜。他经常抱怨,醉醺醺的睡去,醒来头晕目眩。朝窗外一看,天又将黑。生活定格于两点一线之中,而这两个容身之所分别是酒吧,出租房。啤酒与睡眠,是吃喝拉撒之外,构成生活的全部内容。他与我的工作性质不同,但相同的是,都是昼伏夜出的夜行客。我们因长期置于一种颠倒不堪的生活而感到精神麻木,思维停滞。于是,我与达娃次仁一拍即合,相约山南朝佛,目的地在泽当镇。

开往山南泽当的车有很多,除了客运站里的巴士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线路车。越野,的士,面包车,一应俱全。因这个时候,往山南朝佛的人络绎不绝。在这个寒冷季节,当旅游愈见减少,朝圣者却越来越多。人数数量呈现出一种强烈的对比。前者为了旅游而选择适宜的时节出游,后者为了朝圣的愿望而选择寒冷恶劣的季节出发。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出于个人欲望与集体信仰的不同。

山南,是藏族古代文明的重要发祥地之一。泽当,藏语意为“玩耍的坝子”,这里是藏族的发祥地。据史书记载,最初在这块美丽的陆地上,上部为雪山,为石山所环抱,其间栖息着野兽、猛禽及鹿和羚羊等;中部被树林所环抱,岩魔女、猴、羊、熊等动物栖息于此;下部为湖泊、青草所环抱,生活着各种牛羊和鸟类。观世音菩萨派其化身猕猴哈鲁玛到雪域修炼。正当猕猴在定神修行时,度母神幻化成一名岩罗刹前来调戏。猕猴最初未予理睬,如此过了7天,猕猴被那岩罗刹魔女的痴情所打动,他来到普陀山请观世音菩萨指点。观世音令神猴回去与魔女成亲,繁衍子孙,并给五谷以养育后代。猕猴与魔女成亲后所生的小猴既不像父猴,也不像魔女,身上无毛,赤红的脸,以腥肉为食,渴了饮血。小猴一生下,魔女饿得想去食他,父猴见此就将小猴带到水草丰美,林木丛生,有许多鸟类猴群的地方,让小猴离开父母,独立地与猴群一起生活。一年以后,父猴去看望小猴,猴孙已繁殖到400只。但这些猴孙生活十分困难,个个骨瘦如柴,树上的果子不能维持他们的生活。父猴不忍这般惨状,再一次去普陀山拜见观世音,观世音遂把须弥山上的青稞、小麦、蚕豆、豌豆、谷米等5种粮食种子赐予猴神,让猴神拿回于雪域播种。于是,蕃域土地上第一次有了粮食作物。猴孙们由于吃了五谷,个个精神抖擞,常常游戏在外,故该地取名为“雅砻泽当”。这个传说虽有不少神话,宗教色彩,但却不得不承认,它与物种起源里猿猴进化为人类的研究有大同之意。

泽当位于雅鲁藏布江南岸,已有2000年的历史。公元前200年,雅隆部落的崛起,在这里出现了第一位赞普,第一座宫殿,第一块农田等,是当时的王都。公元7世纪,松赞千布定都拉萨后,这里一度萧条,但到帕木竹巴王朝时期,又成为西藏的政治中心。历史如同桑枝脉络,深深浅浅,起伏不平。它是西藏的源头,以致我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懊悔我的西藏之行,不应该在离别之时遇见它。我的脚步应该从这里而始,但道路颠覆了原本命运的排序,脚步从来缄默不语,一条道路又潜伏数不清的可能性。时间的覆历写在道路的内部,由此看见一个人的苍老。

 

《山南朝佛——看不见的神灵》 昌珠寺一角 彦哲摄影,

 昌珠寺一角 彦哲摄影,

【昌珠寺】

昌珠寺是西藏的第一座佛堂。藏语鹞、鹏、鸟为昌,龙为珠,寺名昌珠,与民间传说“引龙出湖”、“断龙为三”有关。史书称它建于松赞干布时期,传说文成公主用五行算法算出妖魔罗刹女的一臂在贡布日的西南,需建一寺镇压,方能保证国运昌盛。而那里是一大湖,湖中有一五头怪龙在兴风作浪,于是松赞干布即在贡布日修法终成正果,遂令大鹏鸟降伏了怪龙,湖水也随之干涸,昌珠寺亦即在此建成。

步入大门,映入眼帘的是拉康大院,大院前有高大的门廊,门廊两端与围绕在整个大殿外面的转经回廊相界,适成一周,是为该寺外转经回廊。门外两侧塑护法神像二尊,站于两旁;门内两边又塑四大天王,分立左右。大院内,前部中央为天井院落,其后接错钦大殿。围绕天井院落和错钦大殿一周,则是内转经回廊。沿着中转回廊四周,内向分布着十二个内容各异的拉康,形成了井然有序的朝佛“流水线”,信徒们循此便被导引去依次朝拜各个佛尊。这种布局和大昭寺大殿布局很相似。我与藏民一样,依次沿着转经顺序进入每一间佛堂。阴暗的室内,除了佛像前面供奉着酥油所发出的光亮之外,这里没有任何的照明工具。我的视线时而往脚下看去,显得小心翼翼。而身旁的藏民对佛堂的转道曲径,显得娴熟有余。他们轻盈的脚步如同口中念出的经文,每走过一个佛像前,布施一些的零钱。他们的手里提着盛满酥油的容器,每走过一间佛堂,皆用勺子盛出一些酥油放置在酥油灯里。燃烧的酥油灯映照着每一个人的面庞,在神灵面前,他们的虔诚内心,被光明照耀。供奉,是一种修行美德。懂得布施,给予,是爱的细节体现。藏民族在历史的长河里,将宗教教义融化为人与人之间交往处事的行为道德准则。这是宗教的人性化体现。一个虔诚的信徒,因此懂得从神灵的教义中,广泛的宣扬怜悯,施舍,宽厚,博大。

步入二楼,在一间并不宽敞的佛堂里,供奉着一幅珍珠唐卡,是一件世界罕见的珍宝。这幅用珍珠串起成线条绘出的“观世音菩萨憩息图”(坚期木厄额松像),是元末明初的西藏帕莫竹巴王朝时期,由当时的乃东王的王后出资制成的。整幅唐卡长2米,宽1.2米,镶嵌珍珠共计29026颗,钻石一颗,红宝石二颗,蓝宝石一颗,紫宝石0.55两,绿松石0.91两(计185粒),黄金15.5克,珊瑚4.1两(计1997颗)。珍珠唐卡掩不住时间的洗礼,但还是美得那么夺目,那么耀眼。我想用相机记录下这幅被时光雕刻过的唐卡。当我准备拿出相机,抬头处一行字“请勿拍照”阻绝我的肆意行为。在与美邂逅的那一刻,我们会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就是一种握住它不放的渴望:将它占为自有,并使它成为自己生命中举足轻重的一部分。我们有一种迫切地表达的欲望:“我曾在这里,我看见了它,它对我很重要。”①这出于我们对美的理解。罗斯金曾对美作出五条结论:首先,美是由许多复杂因素组合而成,对人的心理和视觉产生冲击;第二,人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倾向,就是对美作出反应并且渴望拥有它;第三,这种渴望拥有的欲望有比较低级的表现形式,包括买纪念品和拍照的欲望;第四,只有一种方法可以正确的拥有美,那就是通过理解美,并通过使我们敏感于那些促成美的因素(心理上的和视觉上的)而达到对美的拥有。最后,追求这种敏锐理解的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尝试通过艺术,通过书写或绘画来描绘美丽的地方,而不考虑我们是否具有这样的才华。但现代人普遍使用的方式,就是拍照。“恐怖的十九世纪,机械给人们带来了各种害处,但照相机提供了一种解药剂”罗斯金批评道“使用者不是把摄影作为积极而有意识的观察的一种补充,相反,他们将它作为一种替代物,以为只要有一张照片,自己就把握了世界的一部分。事实上,照相机并不能使我们真正拥有。照相机模糊了观看与注视之间,观看与拥有之间的区别。它或许可以让我们择取真正的美,但是它却可能不经意的使意欲获得美的努力显得多余。

历史离我们越来越远,站在它的面前,手中的相机被击溃成一地尘埃,注定我是微不足道的子臣,周围的铁栏阻绝我与唐卡的接近。它获得与神灵一般的殊荣,与凡尘保持距离,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珍珠唐卡的附近,有一根柱子。上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旧物。发夹,手表,佛珠,护身符。。。。。。达娃次仁告诉我,这些都是信徒身上长期携带的物品。例如有些人生病了,家人就会把病者身上经常佩戴的一些东西取下来,放置在寺庙里,接受神灵的加持。藏民认为,供奉神灵的佛堂是神圣之地。身上的旧物放置在这里,自己也会获得神灵的保佑。藏民对神灵的信仰,如同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给神灵保管。

昌珠寺是当年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联姻时修建的。昌珠寺最初的规模很小,据说只有六门六柱和祖拉康,后来,该寺一度遭毁,曾经三次大规模的修缮和扩建:

(一)寺史记载:“乃东贡玛司徒菩堤幢曾对该寺大加修建”。其时代因而不会早于公元1351年。这次修建后增添了较多佛堂,可以说大体奠定了以后昌珠寺的格局。

(二)五世达赖时期曾对该寺作过较多修缮和增建,加盖了大殿金顶、错钦大殿门的门楼,除其底部留有少量原来建筑外,余皆五世达赖时期改建和增建。该寺前庭院南侧的桑阿颇章也系其时的建筑。

(三)“七世达赖格桑嘉措亦曾修缮此寺”。这次修缮和扩建后的昌珠寺,规模比以前扩大了百倍,面积达4667平方米(长81米、宽57.6米),拥有21个拉康和漫长的转经回廊,屋顶饰以富丽堂皇、熠熠生辉的金顶,更显得非同凡响。

寺庙多次遭到破坏,且年久失修,现仅存大殿。殿内的正中原来供奉的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等人的塑像现在荡然无存。二层的西部,即拉康大院的门顶上,正中为达赖的行宫,行宫的北边有较小的房屋两间,名结月康,乃传为贵族休息之所,其中原存铜法器及用具甚多。有一件大明宣德年款的铜钹,是很珍贵的文物,文革中惜已流失,现山南地区文管会有一征集来的铜钹,与之年款相符,是寺藏原物。十年浩劫中昌珠寺亦未免大难,除被其时用作粮物仓库和僧人居住的少数建筑有幸存留外,错钦大殿和绝大多数的拉康、转经廊等建筑皆荡然一空,其他文物也散失殆尽。

流动的时间长河,历史动荡不安。有一种遗憾,因为自身的渺小无法抵抗时代的抉择,文物是无辜的。但人们总喜欢在他们身体强加罪名,被遭戮杀。同时,我又感到些许庆幸,毕竟历史的真相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还原本来面目,这些犹存的文物,成了命途多舛的幸存者。

 

《山南朝佛 看不见的神灵》雍布拉康上的经幡。彦哲摄

《山南朝佛 看不见的神灵》雍布拉康上的经幡。彦哲摄

【雍布拉康】

从昌珠寺到雍布拉康,只有六公里。我与达娃次仁乘车而行,作为导游的他,一路上向我介绍起雍布拉康。雍布拉康是西藏第一个藏王聂赤赞普在西藏古老的土地──雅砻平原上建起的第一座宫殿,也是西藏最早的建筑。距离现在已经有两千多年历史。按藏文的意译,"雍布"是母鹿,"拉"是后腿,"康"是宫殿,合译为"母鹿后腿上的宫殿"。因雍布拉康所在的山形似一只侧卧的母鹿,宫殿恰好建在这"母鹿"的后腿上,故名"雍布拉康"。

冬日的泽当,远山光秃,蓝天一尘不染,参差对照,如同人工布景。蓝天与远山之间,间隙分明。而且那么层次有序。一个从内地而来的人,总会明显感觉到视觉分辨色度的明亮冲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种景象更应在经过加工的风景明信片里存在。

在山脚下,我看到西藏第一座宫殿——雍布拉康,伫立于群山之巅。它的身体与天空无比接近,为青藏高原开启第一座仰望的天堂。伟大的建筑,总是以高度见长。在西藏,或许出于宗教因素,或者当权者的政治色彩,宫殿往往起建于高处,坐拥群山。如布达拉宫正是如此,可见两千多年前修建者的深思熟虑。

通往雍布拉康,有一石阶梯。蜿蜒曲折,盘旋而上。我感受到体内传来的沉重呼吸声,高原里的氧气稀薄,加上爬山的肢体运动,心脏力不从心,我的呼吸上气不接下气。总会有一些藏族人轻易的越过我视线,直到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从我身边走过的藏族妇女,或是孩童,他们的呼吸声很低很低,脚步轻健如飞。易如反掌的打击一个见多识广,阅历丰厚的旅行者的骄傲。我的身体置于半空中,临涯独行,有一种“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的孤独。此时次仁凭着藏族人天生的一副强健身体,已走在离我二十多米的前方。越接近雍布拉康,离天堂的距离就越近。午后的阳光,浓稠的如同天堂撒下人间的帷幕。抬头处,雍布拉康伫立在雅砻河谷,与我邂逅是在了二千多年后,它的来路因此模糊不清。只有石阶知道这里曾经,辉煌以及没落。但沉默不语的石阶,对历史的来路保持一贯的缄默。我只能看到“现在”的雍布拉康,所谓的“现在”,是一条流动的河。永远处于一种运动状态,永无止尽的漂泊是它的宿命。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历史掩藏在时间深处,对此我一无所知。石阶对我这个不速之客,最大的礼遇不仅为我提供一条进入雍布拉康的通道,更重要的是,时间的痕迹通过空间来展示形骸。石阶的存在,为我打开一道看不见的历史隧道,我由此看见那些暗藏在时间深处,尘封千年的历史记忆。

雍布拉康据说建立于公元前二世纪,民间传说云:“宫殿莫早于雍布拉康、国王莫早于聂赤赞普、地方莫早于雅砻”,雍布拉康正是聂赤赞普在雅砻地方建造的宫殿。很长一段时间,这里曾是部落首领居住的地方。直到松赞干布那一代,政治中心真正转移到拉萨。在书上,关于第一个藏王聂赤赞普的传说,具备神话色彩。

传说中聂赤赞普本是天神的儿子,后降临人间,到了现在山南境内羌脱神山,被十二个放牧者看见了。这个小伙子的言语举止与本地土著不同。放牧的人们辨别不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应该如何处置这个年青人,便派人回聚居点报告。长者派出十二个颇为聪明的巫师教徒上山,盘问小伙子从哪里为,这个小伙子用手指指天。这伙人自以为小伙子是从天上来的,是“天神之子”,格外高兴。十二人中为首的便仲长脖子,给这位“天神之子”当轿骑,前呼后拥地把他抬下山来。聚居在这里的人们纷纷前来,见这个从天上来的小伙子,长得聪明英俊,便公推他为部落首领。这就是后来叫做“吐蕃”的部落第一位领袖。这是公元前二百三十七年的事。人们尊称他为“聂赤赞普”,也就是“用脖子当宝座的英杰”。藏语口,“聂”是“脖”的意思,“赤”是宝座,“赞普”是“英武之主”。自此,历史上把藏王称为赞普。这个聂赤赞普,便是吐蕃部落的第一个首领。苯教典籍还把聂赤赞普说成是色界第十三代光明天子下凡,所以氏族和笨教徒共同把他拥立为王。从他开始,到吐蕃王朝建立,一共传了三十二代。

《山南朝佛——看不见的神灵》西藏第一座宫殿雍布拉康。彦哲摄 - 副本

西藏第一座宫殿雍布拉康。彦哲摄

聂赤赞普建造了雍布拉康,为了防止其他部落的侵犯乃至野牦牛群的冲击。亨利•列斐伏尔(Henri Lefevre)说:“有一种空间的意识形态存在着。为什么,因为空间,看起来好似均质的,看起来其纯粹形式好似完全客观的,然而,一旦我们探知它,它其实是一个社会产物……让我再重复一次:有一种空间政治学存在,因为空间是政治的。” ②

雍布拉康分为两部分,前部是一幢多层建筑,后部是一座方形高层碉堡望楼,与前部相连。雍布拉康一共3层:第一层距地十数级石阶,前半部为门厅,厅外是一个带檐的小平台,往里是佛殿,殿内供有松赞干布、文成公主、尺尊公主等的塑像;第二层前半部为三面环绕矮墙的平台,后半部是带天井的回廊;二层以上原有第三层,后廊有小门通入碉楼式建筑中,现在尚未修复。祝勇在书中写道“为了减小地基的承载力和墙体自重,营建者有意加大墙体下部与地基的接触面,从而减小墙体对地基的压强,同时,由墙体下部逐渐向上收分,以递减墙体厚度,降低墙体自重,避免墙体外倾;宫殿任何一个墙角的横切面,都必然是一个直角,而所有直角的顶点,又必在一条直线上……几何学转入中国是明代以后的事,然而,早在公元前2世纪,雅砻王统第一代赞普聂赤赞普时期,藏人就凭借自身对世界的认识,修建的雍布拉宫,证明中国石构建筑的技术在2000年前就已成熟。”

公元7世纪后,雍布拉康也逐渐演变成了一座佛殿。据王毅《西藏文物建文记》记载:“殿内中塑三世佛,北壁为松赞干布、赤松德赞两王像,南侧壁塑文成公主、尺尊公主坐像。在两边塑像之外,北塑吞米桑布扎立像,南塑禄东赞立像。藏桑布扎之侧还塑有文殊像及长寿三尊像,在禄东赞之侧,则有木制神舆。造型极精美,塑法浑厚朴素。如释迦面部宽而短,眼较狭长,两耳偏上,这是西藏早期雕塑手法特点”。这些历史人物,被幻化为与神灵一样崇高的位置。他们是宗教与权力的综合体,被供奉为神,由此可以世世代代被人瞻仰。但毕竟身体只是一张皮囊,不能永久完好保留。历史重大的人物被视为精神图腾,需要另外一种方式来表达。于是,塑像的出现合乎人心。“它们担负着与今天的明星画像类似的功能,只不过后者更倾向于审美,而前者更像是意识形态的替身。从此,领袖的身体以高高在上的方式深入到民众中去,完成政治意图与民间冲动的完美结合。”③

在雍布拉康的山脚下,不少藏族妇人在卖经幡。我从中走过,便被一个藏族小男孩扯住我的衣袖,那双清澈透光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手里的经幡。脸上的高原红,如同风中飘扬的五彩经幡般朴实无华。他似乎想表达什么,但不知道是羞于启口,还是语言不通,让他站在我面前,略显窘迫。我的眼光,似乎在询问他的用意,停顿几秒,见我准备转身,洁白的牙齿裹露在阳光里,闪闪发亮。他用一句藏语“咕叽咕叽”(求求你)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周围的卖经幡的藏族妇女一旁解释道“帮他买一叠经幡吧。挂在雍布拉康的山上,神灵会保佑你的。”我看到他眼神里的渴望,从他的生涩看来,应是刚刚学着卖经幡。他的表情,极为真诚。所有的心事如同写在风马旗上的经文,让人一目了然。

最后,我给他买了一叠经幡。在雍布拉康旁,五颜六色的经幡挂满了山头。五彩经幡是神灵嘴里不经意间遗下的圣言,传递着天堂与人间的互译密码。每一个朝圣雍布拉康的藏民,兜里总会带着一叠五彩经幡。挂在最高的山头,随风飘扬,舞动经幡之时,相当于念经一遍。

经幡又叫风幡或神幡,藏语为“隆达”,人们更习惯称之为 风马旗。“风马”的确切意思是:“风是传播、运送印在经幡上的经文远行的工具和手段,是传播运送经文的一种无形的马,马即是风。”

一般认为风马源于一种原始祭祀文化,主要由对动物魂灵的崇拜而来。最初的风马是直接将羊毛系挂于树枝草丛,如今在大大小小的玛尼堆上仍可看到牛羊头颅等物。藏族原始宗教认为,山神是地方保护神,它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本地区众生的安全,常骑马巡视辖区,保护一方水土和人畜平安。藏族认为,“风马”在深层意义上指人的气数和运道,或者特指五行。蓝色象征天空、白色象征祥云、红色象征火焰、黄色象征大地、绿色象征水。寓意着天、地、人、畜的和谐吉祥。在灵气聚集之处(神山圣湖等),挂置印有敬畏神灵和祈求护佑等愿望的风马,让风吹送,有利于愿望向上苍神灵的传达和实现。为报答山神和上苍神灵,每到祭日,人们便虔诚地举行煨桑仪式,献上“隆达”。所以制作插挂“隆达”成为不可或缺的仪轨。在他们看来,风马旗是沟通世俗与灵界的通用媒介。

我与次仁朝拜完雍布拉康,便爬上这座挂满五彩经幡的山。次仁身手敏捷,跨越过众多的经幡,找到一个最佳的位置,解开捆绑经幡的绳子。随即,长达四五米的经幡随风而起。他将经幡的一头绑在固定处,然后把经幡一一展开,系在不远处。见他嘴里念念有词,经幡与经文随着风的方向,飘至远方。这里有多少经幡,就有多少人的祝愿。我对藏文一窍不通,无从领会经幡里密密麻麻的经文。但我能听到风里传来的经文声,彼此起伏,似有似无。

我尝试着去挂经幡,山体陡峭,随时感觉自己临于半空之中,只有手中的经幡,成了走钢索之人的唯一救命工具。但不知道为什么,内心亦不怕。嘴里不由自主的念着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我忽然想到刚爆发不久的海地地震,二十万人罹难。自然灾害一次又一次的警示人们的所行所为,但警钟长鸣,人们还是无法反思其行。人定胜天是人类的至高宣言,但藏族人会耐心的告诉你,逆天而行,终是自寻毁灭。藏族人不断的念经,磕长头,施舍供奉,尊重自然,与动物和谐共处。佛教徒“相信人心中具有神性。天赋的光明之火(菩提心)在他的意识中表现为,一种向往完美,完整和彻悟的愿望。用悖论把它表述出来,就是:不是上帝创造人,而是人在意向中创造上帝。就是说,神意的观念内在于人自己。从这些观念中,人认识到怜悯,悟性,仁爱,和智慧皆从痛苦之烈焰中诞生。

我之前认为,藏族人念经磕头,纯属出于私利为个人祈福。后来,当我理解了六字真言之意,当我体会到唵嘛呢叭咪吽里的潜含之意。我才懂得这个民族体内深深种植着一种集体性意识,那就是大爱。经幡里所飘扬的经文,是为了众生而祈祷。西藏人今天意识到:当环境——容器——和它的栖息者——内容——这两者都被罪恶,危险的问题污染困扰时,正是利用目前的环境,作为激励我们培养心灵,改变观念,或如他们所说的,把不幸的环境作为解脱之路的时机。同时,荣格在这个混乱时代中,也极度忧虑我们文明的命运和人类自我毁灭的危险。他认识到:我们生活在被希腊人称为“KAIROS”的时代,正是“众神变形”的时代。。。。。。一个充满风险,如此依赖于当代人的心理素质的时代。

希望经幡里的美好祝愿,能飘洋过海。到达那个满目沧夷的海地。

备注:①《旅行的艺术》阿兰*德波顿著  p211 南治国彭俊豪何世原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9年版

②亨利•列斐伏尔:《空间政治学的反思》,见包亚明主编《现代性与空间生产》,第62、67页,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

③祝勇《反阅读》台湾联合文学出版社 第二章  200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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