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西藏民间美术的概念和分类

 

【内容摘要】西藏民间美术是中国的地方性民间美术，是西藏民众千百年来的智慧结晶，它由西藏民众集体创造，又服务于西藏民众的物质生活和精神需求。西藏民间美术和古代贵族美术、宗教美术以及现代美术在艺人资源和造型元素上有着紧密的联系，但在材料工艺和审美旨趣上又呈现出一定的差别。西藏民间美术可以从民俗学角度分为祭祀供奉、节庆礼仪、生产生活、游戏娱乐等种类，也可以从美术学角度分为民间绘画、民间雕塑、民间工艺、民间建筑等种类，但从民间艺人和普通民众的视角看，美术学分类模式更受欢迎。

【关键词】西藏美术；民间美术；概念；分类

西藏民间美术是中国民间美术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世界文化生态园中的一朵奇葩。西藏民间美术根植于东方民间文化背景之中，具有不同于西方民间文化的特色。西藏民间美术善于吸纳周边国家和内地省市民间文化和现代科技文化的优势，因而具有极强的生命力和包容力。西藏民间美术由于相对封闭的地缘优势，千百年来一直延续着自身的文化血脉，即使在“破四旧”和“文革”时期，依然薪火相传，不曾断裂。在西藏贵族美术已经进入博物馆的年代，在西藏宗教美术不能脱离宗教而自由发展的历史和现实下，西藏民间美术以其母性文化的特有能量，继续为宗教美术和西藏现代美术提供着文化乳汁。本文试图对西藏民间美术的概念和分类做出界定，以期为后来的深入研究提供一种学术参考。

一、民间美术的概念梳理

谈论西藏民间美术，首先要搞清楚民间美术的概念。国内研究民间美术的学者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美术界学者，主要从美术学视角研究民间美术；二是民俗界学者，主要从民俗学视角研究民间美术。还有一个方面的学者（暂且称作“非物质文化遗产学学者”），主要从遗产保护和文化产业的视角研究民间美术。

（一）美术学界对民间美术的认识

《中国民间美术辞典》“民间美术”词条是这样定义民间美术的：“美术分类的一种特殊范畴。特指在历史发展过程中，主要由身处社会下层的普通劳动群众根据自身生活需要而创造、应用、欣赏，并和生活完全融合的美术形式。它不是由材料划分、功能划分或形式划分的美术品类的集合，而是指包括了民间绘画、民间雕塑、民间建筑、民间工艺美术在内的，一个相当宽泛的艺术范畴。民间美术一般具有自娱性、群众性、人民性、地域性、承传性的特征，尤其是因为它一般都与当地生活方式紧密联系，因地制宜而具有鲜明的乡土文化的特征，又被人们称为“乡土艺术。”①

该辞典主编张道一教授认为民间美术“不是美术的一个类别，而是美术的一个基础的层次”，民间美术的“创造者和享有者人数最多，几乎涉及到生活的各个方面”。“以农民、牧民、手工业者或城市市民为服务对象”的民间美术，从汉代起，便和“以帝王、贵族和达官为对象”的贵族美术、“以文人自娱、互相应酬”和为其制作的文人美术和“以宗教宣传、表现佛教道教和地方信仰为内容”的宗教美术并行发展。②

《中国大百科全书·美术卷》“民间美术”词条是这样定义的：“人民群众创造的、用以美化环境、丰富民间风俗活动和在日常生活中应用及流行的美术。民间美术贯穿于人民生活和精神世界的各个领域，直接反映劳动人民的思想感情和审美趣味，显示出他们的聪明才智和艺术才能。”“民间美术是构成各民族美术传统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切美术形式的源泉。”“民间美术的作者是人民群众和民间匠师，其中绝大多数是在劳动生产的业余时间制作的，或作为副业生产，又主要为自己欣赏、使用，因此表现了他们的心理、愿望、信仰和道德观念。”③

该词条撰写人薄松年教授认为民间美术是在“一定历史时期”形成的，它和人民生活密切结合，其中大量存在于民俗活动之中，成为“民俗事象的艺术载体”。民间美术和宫廷美术、文人士大夫美术组成传统美术的三支体系。④

 

《中国民间美术全集》（14卷）的副总主编邓福星研究员认为“民间”二字具有平民大众、乡土基层和通俗普及的意思。民间美术“流传在农民和市民中间”，作者为“劳动阶层中默默无闻的工匠”，通常是相对于宫廷美术和文人美术而言。除创造者、接受者和流传范围的特殊性以外，“民间美术因其特定的性质、形态、功能所形成的品种、类别及所用的材质等都远远地超出宫廷美术和文人美术的范围”。其中，只有小部分（如年画、剪纸）近似纯美术，而绝大多数（如服饰、器具、游艺等）不同于通常意义的美术。⑤

除了上述大型的美术文化工程所持的观点外，在个人专著方面，学者们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王伯敏教授认为民间美术“应该产生于历史进入具有社会形态的阶级社会”，原始社会谈不上民间或非民间美术的称呼，宫廷艺术从“大摆设”到“小摆设”几乎都出自民间艺人之手，宗教艺术几乎与民间艺人分不开。⑥

王树村研究员认为民间美术是“老百姓（今天叫劳动人民）自己创造，或在劳动群众中广泛流传的美术”，宫廷美术里的作者多来自民间艺人，但他们创造出来的东西只为宫廷内少数人享有和享用，质料上高于一切民间美术品，故非普及之物。民间美术则相反，它随处可见。①

靳之林教授认为中国民间美术是以农村劳动妇女为主体的“中国民间大众为了满足自身的社会需要而创造的视觉形象艺术”，它不是少数职业艺术家创造的专业性的艺术，也不是为商品生产和社会政治需要而创造的艺术，而是“生产者”为自身社会生活需要而创造的业余性的艺术。②

孙建君研究员认为民间美术“流传于农民和市民阶层”，它在现代“有别于专业美术工作者的创作”，它“与老百姓的生活生产、风俗习惯有着密切的联系，其多数直接被它的创造者用来美化自身、美化物品和美化生活环境”。③

杨学芹教授认为民间美术是“以农民为主的劳动者的美术”，在过去“相对于正统文化中宫廷的、文人雅士的艺术”，在今天“相对于专门家的美术”，它是“自己创造、自己欣赏或使用”的造型艺术和实用美术。④

还有不少民间美术方面的专著教材（如唐家路和潘鲁生合著的《中国民间美术学导论》、潘梅和杨长远合著的《少数民族民间美术概论》、吕品田的《中国民间美术观念》、王海霞的《中国民间美术社会学》、若干版本的《民间美术》教材等）都涉及到民间美术的概念问题，由于大同小异，本文不再罗列。

（二）民俗学界对民间美术的认识

我国民间美术的学术研究发端于中国民俗学的起源。胡愈之先生在《论民间文学》一文中认为民俗学研究的事项分为三类，其中一类就是民间艺术。钟敬文等先生发起成立的杭州中国民俗学会在编辑的《艺风·民间专号》、《民众教育季刊·民俗艺术专号》等书刊中，以较大篇幅刊载了民间美术方面的研究文章。⑤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在1950年成立时就设有“民间美术”组。尽管后来中央美术学院成立了民间美术系（1987年），中国民间美术学会也在1988年成立，但“民间美术热”一过，这些系科学会便逐渐消失，只有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依然扛着民间美术的大旗。由此可以看出，民间美术和民俗学科的不解之缘，这也是一些学者把民间美术称作“民俗美术”的主要缘由。

在关于民间美术的概念探讨中，民间文化学者多把它当做是“承载民俗文化的民间造物”，很少关注它的审美内涵和技艺标准。例如，向云驹先生认为“民间美术概念，一言以蔽之，就是由俗民、大众、民间制作和创造的物质性可视的造型。即一切的民间民俗民艺造物都在民间美术的范畴。”⑥这个概念意味着“民间美术是一切民间造物”，这也许是民俗学家容易接受的观点，但本文不赞同。笔者认可民间美术的特性之一就是民俗性，但是，一旦把民间美术的边界无限扩大化，民间美术的概念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直接用“民间造物”、“民俗器物”等概念就可以了。既然提出“民间美术”的概念，就不应该脱离“美术”的概念，不脱离“美术”的概念，就是给“民间美术”提出了美学的要求，对“民间美术”作品提出了“造型”和“技艺”的评判标准。

 

中国加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以来，政府和学术界对“民间美术”的概念认识也有一些变化。在国务院公布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第一批名录中第七大类使用了“民间美术”的名称（2006年），第二批名录使用了“传统美术（民间美术）”的名称（2008年），第三批名录则使用了“传统美术”的名称（2011年），①这个现象既反映出中国政府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认识的不断深入，也能看出“民间美术”的当代境遇。中央美术学院在全国“民间美术热”初期成立了“民间美术教研室”（1980年），鼎盛时期成立了“民间美术系”（1987年），后来又改为“民间美术研究室”（1994年），在“非遗热”时又成立“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2002年），其研究“涉及民间美术、民居建筑、民间传统手工艺等”。②尽管名称在不断变化，但核心还是在“民间美术”，因为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统美术要抢救和保护的不是强势的官方的美术，而是弱势的民间的美术。

（三）民间美术内涵之归纳

总结以上诸位学者的观点，结合笔者的思考，本文认为民间美术具有如下内涵：

1、民间美术是民间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和民间文学、民间音乐舞蹈等文化形式共同构成民间文化的平行主体；民间美术是美术的一个基础层次，它和贵族美术、文人美术、宗教美术共同构成美术世界的立体大厦；民间美术是社会生活中的“基层美术”（或“下层美术”），具有“阶层性”特征，是非民间美术的源泉和母体，它为“高层美术”（或“精英美术”）提供营养补给。

2、民间美术的作者大多是业余的，也有专职的，但身份均为“老百姓”（或“人民群众”），他们不仅为民间社会，同时也为贵族（宫廷）、文人（士大夫）和宗教场所提供服务；同一地区的民间艺人在创作上具有相似性（民间美术的“集体性”特征），但民间艺人中的佼佼者也会成为“美术巨匠”。

3、民间美术的受众主要是处于社会基层的普通民众，因为民间美术主要服务于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民间美术的“实用性”特征），承载的是普通民众的民俗事象（民间美术的“民俗性”特征），传达的是普通民众的思想愿望和审美情趣。也有上流社会人士对民间美术感兴趣，但大多处于收藏和研究的目的；也有艺术家或设计师为了创作设计而向民间美术学习。

4、民间美术的作品内容基本涵盖民众生活的各个方面（如祭祀供奉、节庆礼仪、生产生活、游戏娱乐等），其表现形式有绘画雕刻、编织扎染、烧打漆印等，其用料往往就地选材并充分利用材料的特性进行加工制作（民间美术的“工艺性”特征），其制作技艺往往源自家传或民间社团行会（民间美术的“传承性”特征），其流传范围主要是民间社会（乡民和市民群体）；不同地区的民间美术具有不同的内容和形式，因而具有“区域性”特征。

5、民间美术是阶级社会（或阶层社会）的产物，它和原始美术衔接，承载了原始美术的诸多“原生性”特质，但不是原始美术；它和宗教美术关系密切，为宗教场所提供美术作品，但不是宗教美术；

据此，本文认为，民间美术可以定义为“由民间艺人集体创作的，服务于当地民间社会生活，具有民俗文化内涵和工艺传承历史，并有一定技术水平和审美标准的美术样式及其作品”。

二、西藏民间美术概念之辨

在明确民间美术的概念之后，接下来就应该搞清楚本文的论述对象——“西藏民间美术”的概念问题。有几个概念在一般人眼中容易混淆：一是西藏民间美术和藏族民间美术，二是西藏贵族美术和宗教美术，三是西藏传统美术，四是西藏工艺美术，五是西藏当代美术，搞清楚这几个概念有助于本文的分类论述。

 

（一）西藏民间美术和藏族民间美术

西藏民间美术和民间美术的概念相比较，多了“西藏”二字，这意味着西藏民间美术是“西藏地区的民间美术”，而不是其他地区的民间美术。一般人很容易将西藏民间美术理解为“藏族民间美术”，这个现象说明了藏族民间美术在西藏的主导地位，同时也说明了一般人对西藏民族知识和地域知识在认知上的缺失。据记载，西藏历史上就居住着珞巴族、门巴族、僜人、夏尔巴人等多个族群，现在有四十多个民族的人民生活在西藏①。所以，将西藏民间美术理解为“藏族民间美术”是不准确的，因为我们不能忽略其他族群的存在。另外青海、甘肃、四川、云南都有藏族自治州县，这些藏区的民间美术都有自己的地方特色和文化价值，我们不能忽略它的存在。因此，西藏民间美术和藏族民间美术是不能画等号的。

（二）西藏民间美术和西藏贵族美术、宗教美术

在西藏古代历史上，除了原始社会和部落时代，只有吐蕃王朝和古格王国时期是世俗政权占主导地位，其它时期大多是政教合一的社会制度，宗教政权占据主导地位，“宫廷美术”存在的时间不长，但“贵族美术”却一直存在。而且，西藏历史上并未形成文人潮流，因此也没有“文人美术”的说法。

古代西藏基本上是全民信教的社会，早先是原始宗教，后来是苯教，接着是佛教和苯教并存，再后来还有基督教的介入。即使在吐蕃世俗政权时期，宗教美术依然是主流。在笔者的田野考察中，发现民间画师的主要作品大多是唐卡壁画，和僧侣画师以及清代拉萨的“拉日巴吉度”（画家行会）画师的作品没有区别（都是按照佛画度量经的规定程式制作），这种现象说明西藏的宗教绘画和民间绘画有很大的重合性，很难从题材内容上把握二者之间的差别。

下面通过表格对比描述一下三者之间的区别：

（三）西藏民间美术和西藏传统美术

西藏传统美术是过去各阶层美术的总称，既包括贵族美术和宗教美术，也包括传统的民间美术，虽然西藏传统美术的基础和主体是民间美术，但大型的高档的精华作品却存在于贵族美术和宗教美术层面。由于民间美术品的“就地取材”和“价廉物美”特征，除了部分家传物件外，大部分物件是“破旧了就扔掉”，很难引起社会的关注；宗教美术的“供人瞻仰”特征和贵族美术的“珍贵稀少”特征，促使人们对它大量关注，也因此成为传统美术的标杆。人们关注的往往是传统美术所蕴含的高层社会群体的审美意识及其作品的精湛技艺和高档材质，而经常会忽略制作者大多为民间艺人这一事实。进入现代社会后，西藏的贵族美术消亡了，代而取之的是官方现代美术；宗教美术虽然依旧存在，但受到科技文化的挑战；只有民间美术依然燃烧着它那永恒的火光，吐故纳新，与时俱进。

在西藏，有些人对民间美术抱有歧视的态度，认为叫“传统美术”才对，原因在于这些人不懂民间美术和传统美术的交叉关系以及各自的存在体系。民间美术在面对新时代新事物的时候，会有新的民间美术作品出现，虽然在文化内涵上具有传承性，但在表现形式上可以和传统的美术形式产生较大差距，呈现“突发性”（或“突变性”）效果；而传统美术却不可以这样。民间美术是社会阶层中的“基层美术”，在历史上可以称为“传统民间美术”，现今时代可以称作“现代民间美术”，它不受时代和表现形式的限制。而“传统美术”是历史长河中的“前朝美术”，是和“现代美术”相对而言的概念，受到时代和表现形式的限制。以服装为例，老百姓过去穿藏装现在着牛仔服，都是民间文化现象，但西藏传统文化中是没有牛仔服的；西藏传统美术中的贵族工艺品过去存在于日常生活中，而现在只是部分存放于博物馆，其它则随着贵族阶层的灭亡而消失，但民间工艺品却是“旧的去，新的来”，永远服务着劳动人民。

（四）西藏民间美术和西藏工艺美术

西藏民间美术中有民间工艺美术也有绘画雕刻等美术种类，西藏工艺美术中有民间工艺美术也有现代科技工艺等工艺美术种类，由此可见，西藏民间美术和西藏工艺美术在“民间工艺”上是重合的。民间美术的“实用性”特征使得民间工艺美术在其中占有绝对的优势和比重，民间美术的“工艺性”特征也使得它和工艺美术保持着紧密的联系，例如，卡垫、邦典、藏刀、木碗等诸多民间工艺品既属于民间美术范畴，也属于工艺美术范畴。

 

即使是绘画类的民间美术品，也因其“工艺性”特征而被人们归入工艺美术范畴，如唐卡是西藏的特色美术品，有人说它是民间绘画，也有人说它是工艺美术，究竟哪个有道理呢？本文认为都有道理且不矛盾，所不同的是阅读视角不一样罢了。比如，“西藏民间艺术丛书”（张鹰主编）就有“唐卡壁画”卷（将唐卡列入“绘画”范畴），《阿里地区志》和《中国民间美术辞典》则将“唐卡”列入了“工艺”篇。又如，唐卡大师嘎玛德勒先生是昌都县嘎玛乡比如村的农民，他和弟子们绘制的唐卡（悬挂在家里或是被人订购的）既可以归类到“民间绘画”（因其具有绘画的基本要素），也可以归类到“工艺美术”（因其具有工艺美术的基本特征）。

（五）西藏民间美术和西藏当代美术

西藏当代美术，在时间上指向1951年西藏和平解放以来的美术，在地域上指向西藏自治区的美术。西藏民间美术和西藏当代美术也是一个交叉的关系。西藏当代美术分西藏现代美术和西藏传统美术两个方面，其中，西藏当代的现代美术主要指现代教育体制下产生的具有“现代性”特征的美术（包括现代民间美术），西藏当代的传统美术主要指延续传统文化内核和保持传统美术特征的美术（包含传统民间美术）。西藏当代美术也可分为官方美术、院校美术、寺院美术和群众美术四个层面，其中“群众美术”相当于“现代民间美术”。

在西藏当代美术界，从民间美术中汲取营养进行现代美术创作的现象十分普遍，已经成为西藏当代美术的一个重要特征。例如画家韩书力曾经历时数年专题考察西藏各县民间美术，其创作善于从西藏民间文化中汲取灵感并借鉴民间绘画的造型元素，多幅作品已经成为西藏当代美术的经典。而在民间画家中，从当代社会文化中汲取营养进行民间美术创作也是一个文化趋势，因为民间美术的活力就体现在它关注现实民众自己的日常生活和审美需求，民间画师边巴的不少创意唐卡作品很受欢迎，就反映了民间社会审美观念的演变。

三、民间美术的分类梳理

关于民间美术的分类五花八门，一些学者主张从民俗学（功能学）角度进行分类，另一些学者赞同美术学（形态学或材料学）角度的分类模式，但在实际操作中，民间美术的教学、研究和管理大多在美术学归口单位或由美术专业人士执行。目前比较有代表性的几种观点是：

（一）美术学分类模式

《中国民间美术辞典》将民间美术分为九类：（1）版刻图绘，（2）箭镞镂刻，（3）印染织绣，（4）雕塑陶瓷，（5）金木竹漆，（6）衣饰装扮，（7）装潢扎彩，（8）文体工具，（9）其他各项。并为“唐卡”、“西藏雕刻”、“酥油花”、“门巴族服饰”、“珞巴族服饰”、“藏刀”、“风筝”、“碉房”、“藏柜”、“鲁日朗卡岩画”、“查拉路甫石窟”、“藏族铜茶壶”、“加查木碗”、“仁布玉器”、“嘎乌”等涉及到藏族民间美术的内容列出了专门词条。①张道一教授后来又提出民间美术的“二分法”，一是作为“美术学”的基础层次，将民间美术分为“民间绘画”、“民间雕塑”、“民间建筑”、“民间工艺”、“民间书艺”、“民间杂艺”六个类别；二是作为“艺术学”的分支学科“民艺学”，将民间美术分为“岁时节令”、“人生礼仪”、“祀神祭祖”、“日常起居”、“工具用具”、“文化娱乐”、“儿童玩具”七个类别。①

《中国大百科全书·美术卷》将民间美术分为十一类：绘画、雕塑、玩具、染织刺绣、服饰、家具器皿、戏具、剪纸、纸扎灯彩、编织、食品。②薄松年教授后来又提出民俗功能和艺术形态两种分类模式，并认为民间绘画、民间雕塑、民间工艺、民间建筑的形态学分类是最常见的分类方法，有利于对其艺术形式手段作细致的分析和描述。③

王伯敏教授将民间美术分为五类：（1）民间雕塑，（2）民间绘画，（3）民间编扎，（4）民间剪刻，（5）其他民间美术。该书将西藏的“普米刻花木碗、松巴鞋、藏靴、拉萨酥油花”、青海的“热贡彩绘（藏传佛教彩绘）”、四川的“阿坝藏族佛画、佛像塑造”等内容以“民间工艺”的名义纳入书中。④

王树村研究员将民间美术分为门神门画、民俗版画、民间年画、石刻线画、剪纸艺术、道释水陆、灯彩灯画、西湖景、玩偶彩塑、雕虫篆刻、吉祥图样、民间画诀等十二篇。其中将“嘛呢旗”、“藏族木刻”、“唐卡”归入相应的门类。⑤

 

（二）民俗学分类模式

由王朝闻研究员任总主编的《中国民间美术全集》从民俗学角度将民间美术分为祭祀类、起居类、穿戴类、器用类、装饰类、游艺类六个类别。⑥由程大利先生任总主编的《中国民间美术全集》却从美术学角度将将民间美术分为绘画、雕塑、剪纸、玩具、演具、饰物六个类别。⑦

李绵璐教授将民间美术分为三类：（1）日常生活类，（2）节日活动类，（3）祭祀活动类。⑧孙建君研究员从功能学的意义上将民间美术分为九类：（1）民俗信仰类，（2）建筑陈设类，（3）衣饰穿戴类，（4）生活器用类，（5）生产劳动类，（6）传统商业类，（7）环境装饰类，（8）戏曲表演类，（9）游艺竞技类。⑨靳之林教授将民间美术分为四类：（1）人生礼仪类，（2）节日风俗类，（3）衣食住行类，（4）信仰禁忌类。⑩乔晓光教授则将民间美术分为“民间生产、生活类”、“民间节日、礼俗类”、“民间生存形态空间类”、“民间仪式与表演”等四大类。

在上述分类梳理和探讨中，有些学者对美术学的分类模式提出了质疑，例如冯骥才先生说“以往的民间美术分类基本上是沿袭西方美术史的分类，即绘画、雕塑、工艺、建筑四大类。这种分类，实际跟我们的文化生命是脱节的。”①又如邓福星研究员说“例如常见的那种对民间美术类别的划分：民间绘画、民间雕塑、民间工艺……或者完全不循规律的罗列：竹编、草编、蜡染、泥塑、剪纸、年画、蓝印花布、民间玩具……等等，这种分类上的不确切，归根结底，是对民间美术性质缺乏深入认识的反映。”②再如吕品田研究员说“无论立足本体论还是价值论，已被普遍认同的（实则西方化）艺术形态学理论，在很大程度上不适合认识和把握中国民间美术的形态特征。”③

（三）民间美术分类之我见

上述分类模式都有自己的某种道理，在某种程度上都有一定的适用性。但是，民俗学分类模式过于追求文化功能上的叙事便利，而忽略了接受者或执行者的态度和效果。

本文认为从美术学角度进行分类在目前来看是比较合适的办法，因为民间美术的制作或创作是民间艺人的事情，它绝不会因为学者的分类歧见而改变自己的存在状态，比如一个唐卡画师在家里画唐卡，或是经营唐卡店铺，不管你将它归类到绘画或是工艺美术、民间美术还是宗教美术，他都不会去改变他的工作性质或是更换门牌广告（例如不会将“唐卡画店”的招牌改为“祭祀画店”、“民俗画店”、“宗教画店”等），老百姓是用行动对学术研究或争论作出回应的；民间美术的教学和研究是以学校为主力，同时包括民间文艺家协会等行业部门，如果分类不合时宜，只会增加人们的识别困难，无助于民间美术学科的发展。比如，目前在学校进行民间美术教学，由谁来承担这个教学任务是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中小学民间美术教学基本上由美术专业教师来承担，在大学里依然如此。

就学术现状而言，从事民间美术教学和研究而且出版过民间美术专著的，比如张道一、王伯敏、王树村、杨先让、杨学芹、杨阳、靳之林、乔晓光、薄松年、邓福星、孙建君、赵农、吕品田、王海霞、刘道广、徐艺乙、潘鲁生、唐家路等等，有哪一位不是毕业于美术院校或在美术机构工作的呢？美术学分类法尽管存在诸多问题，但由于他的官方性、规范性和普及性，便于普通民众的接受和识别，也便于教学、研究和管理机构在民间美术归类问题上的有效解决。正如《少数民族民间美术概论》一书所说：“尽管民间美术种类繁多、表现形式和创作手法极其丰富，但归纳起来仍不出绘画、雕塑、建筑、工艺、书法的范畴。……大专院校对民间美术的教学，主要是借鉴它的形式、表现手法来融入现代美术的创新，使我们的作品具有中华民族的特点和风格，而非研究机构所进行的学术探讨”。④有些学者认为美术学科分类法是西方舶来品，其实它已经成为中国的现代学术传统了，正如印度传来的佛教早已成为中国传统文化一样。

那么，怎样看待民间美术的民俗学分类法呢？本文以为，民俗学分类法适合在民间美术课堂上传播，或在民间美术学术研究讨论会上交流，或在民间美术的小类中酌情使用，或在民俗学界使用，总之，适合在小众范围内“谈论”，不适合在大众范围内“执行”。比如，民俗学专业人士外出做田野调查，自然会按民俗学观念进行分类，因为他们所关注的大多是民俗文化，而不是美术文化，“民间美术”只是他们的佐证材料。正如冯骥才先生所说，“民俗学的研究，从来都是把民俗和民间文学作为主要的研究对象，把民间美术作为一个旁支。只是在顾及民俗学的全面性的时候，才考虑到它，关照它。在民俗学的范畴里边，民间美术的分类相当粗鄙化。”①而美术学专业人士外出做田野调查，大多会按美术学观念进行分类，他们会关注在某种美术形式下的民俗文化内涵，其研究目的往往是借鉴“民间美术”的审美形式和丰富“民间美术”的文化意义。尽管二者有殊途同归之处，但动机和目的、方法和手段却是有区别的。

 

民间美术的分类模式是多元的，对于不同地区的民间美术应该有相应的对策，关键要看分类的目的、接受的态度和执行的效果。

四、西藏民间美术的分类探讨

厘清了民间美术的分类标准，就可以探讨西藏民间美术的具体类别了，我们先看看西藏学者对西藏民间美术的分类认识。

（一）西藏学者对西藏民间美术的认识

张鹰先生在他主编的西藏民间艺术丛书中，共分“绘画唐卡”、“工艺雕刻”、“玛尼石刻”、“脱模泥塑”、“建筑装饰”、“服装配饰”、“面具艺术”、“器具编织”等八册展现了西藏民间美术的魅力。可以说，西藏美术常见的品类大多已被囊括进来。张鹰先生认为“在西藏艺术中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民间与上层艺术的界定或等级之分，因为它们全都出自民间艺人之手……西藏民间艺术与宫廷（或宗教）艺术始终处于一种相依共存的关系，这是因为西藏的群体信仰与崇拜的共同需要所致，是一种只有西藏才具有的独特的文化现象。”②

张亚莎教授在《西藏美术史》一书中，用专章讲述了“西藏民间雕刻艺术”，并将其分为三节：（1）民间的石刻艺术，（2）泥塑及木雕，（3）西藏的面具艺术。她在谈到“藏区摩崖石刻”时说“内容几乎无一例外属于佛教文化的范畴（偶尔也会出现一些动物的画面），所表现的内容多是佛陀、菩萨、金刚、度母或护法神，也有高僧大德或大成就者。”③由此可见，西藏民间美术和宗教美术在题材内容上有很大的重合性，要区分它们只能是依据作品存放的地点（即以寺院内外来区分，而很难从造型技法上区分，这一点在唐卡和壁画方面表现得最为明显）。

格桑益西教授在《藏族美术史》一书中，专章或专节讲述了“早期民俗美术”、“早期工艺美术”，吐蕃“实用美术”，古格“民间美术”，萨迦“工艺美术”，帕木竹巴“民间美术”，甘丹颇章“工艺美术”和“绘画艺术”（专门设点阐述民间绘画）。④该书所列举的“工艺美术”大多可以归入“民间工艺美术”。

叶星生先生在《西藏民间艺术珍藏》一书中，将西藏民间美术分为“生产工具与生活用具”、“服饰艺术”、“家具与餐饮用具”、“木雕艺术”、“宗教艺术”等类别，并认为“西藏民间艺术是指西藏人民在生产生活中，在衣食住行、节日娱乐以及宗教活动中，表现与创造的文化艺术，是为他们自身的生存与各种需求服务，来自生活又作用于生活的艺术”。①西藏民间美术收藏者马军将他搜集的民间美术品整理编辑成“西藏民间艺术书系”，分“擦擦艺术”、“玛尼石艺术”、“扎嘎里艺术”、“风马旗艺术”四册出版，②反映了民间人士的阅读视角。

熊文彬研究员在《西藏艺术》一书中，按传统美术分类法将西藏艺术划分为建筑艺术、雕塑艺术、绘画艺术、民间工艺四章，在“民间工艺”一章讲述了“陶器工艺”、“金属工艺”、“面具艺术”、“雕版印刷”、“纺织和木器工艺”。③甘孜州文化局选编的《康巴藏族民间美术》一书，按使用功能将藏族民间美术分为四大类：（1）日用器皿，（2）配饰，（3）法器，（4）宗教乐器。④该书所指的民间美术严格地说应该是“民间工艺美术”。

（二）西藏民间美术中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

自国家实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政策以来，先后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西藏美术类项目有不少。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活动给艺术学科提供了一套便于操作的分类体系，它基本上是按照传统的艺术学分类模式进行的，将艺术分为美术、音乐、舞蹈、戏剧、曲艺等类别，将很多原属于大美术门类的工艺美术内容划归到“技艺”或“民俗”类别。本文按照美术学科的分类模式摘录了国家公布的与西藏及藏族美术相关的国家级代表性项目，以作分析文本使用。

1、绘画类：藏族唐卡之勉唐画派、钦泽画派、噶玛嘎孜画派（属民间美术类），藏族唐卡之昌都嘎玛嘎赤画派、墨竹工卡直孔刺绣唐卡、甘南藏族唐卡（属传统民间美术类扩展名录）、藏族唐卡之勉萨画派（属传统美术类扩展名录）、热贡艺术（属民间美术类）。

2、雕塑类：塔尔寺酥油花（属民间美术类）、强巴林寺酥油花（属传统美术类扩展名录）、藏族格萨尔彩绘石刻（属民间美术类）、德格印经院藏族雕版印刷技艺、波罗古泽刻版制作技艺（属传统手工技艺类扩展名录）。

3、工艺美术类：1）金属工艺类：藏族锻铜技艺、藏刀锻制技艺（属传统手工技艺类）、扎西吉彩金银锻铜技艺（属传统技艺类扩展项目）。2）编织绣扎类：藏族邦典卡垫制作技艺、加牙藏族织毯技艺、风筝制作技艺之拉萨风筝（属传统手工技艺类）、毛纺织及擀制技艺之藏族牛羊毛编织技艺，湟中堆绣（属民间美术类）、藏族编织、挑花刺绣工艺（属传统美术类）。3）服饰类：珞巴族服饰、藏族服饰（属民俗类）。4）陶艺及其它工艺类：藏族黑陶烧制技艺、牙舟陶器烧制技艺、藏族矿植物颜料制作技艺、藏族造纸技艺（属传统手工技艺类）。

 

4、建筑类：藏族碉楼营造技艺（属传统手工技艺类）。

5、书艺类：德格藏文书法、果洛德昂洒智（属传统民间美术类）。

从上述分类中我们可以发现这样三个问题：一是“服饰”是归入“民俗”类的；二是在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中，将第一批名录里的“传统手工技艺”改成了“传统技艺（传统手工技艺）”，在公布第三批名录时就直接写成了“传统技艺”；三是将“藏族编织、挑花刺绣工艺”归入了“传统美术”类。第三个问题可能是“笔误”（按照惯例应该归入“传统技艺”类），但归入“传统美术”也是合情合理的；第一个问题可能是从民俗学角度考虑问题的，但民族服饰的制作技艺和图案造型一直是“工艺美术”学科关注的重要对象，也适合归入“民间美术”或“传统技艺”的范畴；从第二个问题可以看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内容正在扩大，不仅关注民间的传统美术，也开始关注官方的（精英的）传统美术，不仅关注手工的传统技艺，也开始关注机械的传统技艺，这为“遗产”向“资源”的转化打开了新路。

（三）西藏民间美术的主要类别

笔者曾经尝试按照《中国民间美术全集》中提倡的民俗学分类模式对西藏民间美术进行分类，面对“民间唐卡”的归属问题一筹莫展，该全集提供的六个门类只有“祭祀类”和“装饰类”与唐卡勉强沾边，可是把唐卡归入祭祀或装饰类艺术既得不到唐卡画师和普通民众的认可，也得不到西藏学术界的认可。当我把它归入到“绘画”或“工艺美术”的时候，大家都基本认可。这一方面说明西藏民间美术分类的特殊性和复杂性，另一方面也说明美术学分类模式的实用性和普遍性。

1、西藏民间绘画

西藏的民间绘画，可以根据材料或形态分为布画、壁画、版画、岩画等类别，也可以根据功能分为宗教类绘画、民俗类绘画、装饰类绘画等类别。读者可能会有疑问：宗教绘画不是和民间绘画相对存在的吗？前面已经说过，民间画师为寺院所绘的唐卡壁画可以归入宗教美术范畴，但那些挂在自己家里或出售的唐卡是可以归入民间美术范畴的。由于二者在艺术上的雷同，我们只能从存放或展示地点的社会属性来区分它的民间性和宗教性。

西藏民间的宗教类绘画主要是绘画唐卡，少数家庭富裕信仰虔诚者还会在家里绘制宗教类壁画，另有微型唐卡“扎嘎里”和经书插图绘画。

西藏民间的民俗类绘画主要是属于壁画种类的门廊画、灶房画和属于版画种类的风马旗以及属于岩画种类的图绘岩壁画。

西藏民间的装饰类绘画主要是建筑装饰画、家具装饰画和器物装饰画，也有“彩绘艺术”的说法。

2、西藏民间雕塑

西藏民间的雕塑种类很多，可以根据材料或形态划分成金铜雕刻（如铜佛）、泥塑（如泥佛）、木刻（如经书封板、多玛班丹）、石刻（如摩崖石刻、玛尼石刻）、玉雕（如玉佛）、面具等类别，也可以参考民间绘画的方式分成宗教类雕塑、民俗类雕塑、装饰类雕塑。

在这里，本文又遇到问题：正如唐卡有绘画唐卡、堆绣唐卡、缂丝唐卡、玉雕唐卡等不同材料的唐卡一样，西藏面具也有铜、铁、石刻、泥塑、布塑、纸塑、皮塑面具等不同材料的面具，无法按材料性质归入某一小类。即使依据民俗学分类模式，因其具有宗教祭祀、游戏娱乐等多重功能，也无法归入某一小类，这对本文的分类依然是一个考验。本文的处理对策是，将面具单列出来。

 

3、西藏民间工艺美术

少数民族地区的民间工艺丰富多彩，是民间美术的重头戏，因此才会有以“民间工艺”代称“民间美术”的说法（尽管这种说法是不准确的）。西藏的民间工艺美术可以按照制作材料分成金属工艺（如金银首饰、铜壶铁炉等）、竹木工艺（如家具、木碗、竹编等）、布毛工艺（如服装、卡垫、邦典等）、泥陶工艺（如泥质玩具、陶制器皿等）、玉石工艺（如石锅、玉镯等）、纸艺（如风筝、灯彩等）等，也可以参考民间绘画的方式分成宗教类工艺（重宗教性）、装饰类工艺（重审美教性）、民俗类工艺（重民俗性）、民用类工艺（重实用性）等类别。和西藏民间绘画与雕塑不一样的是，民间绘画和雕塑属于民间的“纯美术”，注重“精神性”，而西藏民间工艺美术属于“实用美术”的范畴，注重“物质性”（当然不排除金银首饰这种注重装饰性和风筝、克郎球这种注重娱乐性的生活工艺品，但它们和民间绘画雕塑的精神性不一样）。

在这里，本文遇到的问题是：有些工艺品（如玉雕等）即属于工艺美术范畴，又属于雕刻范畴，该怎么区分？本文的处理对策是将大型的注重精神性的雕刻作品归入民间雕塑范畴，将小型的注重实用性或玩赏性的雕刻作品归入工艺美术范畴。事实上，笔者在西藏的调研结果表明：雕塑店铺或工厂制作的产品和土特产或工艺品店售卖的产品就是这样区分的，这也体现了民间人士的智慧。

4、西藏民间建筑

建筑是个跨学科的产物，从营造技术层面看，建筑属于“工学”范畴；从造型和审美角度看，建筑属于“艺术学”范畴。

西藏的民间建筑是很有特色的民间美术种类，可以分为农区民居、林区民居、牧区帐篷、乡村寺庙等类别。西藏民间建筑最有特色的是建筑装饰构件和门廊墙壁绘画，如果拆分来看，很多建筑装饰构件又可以归入民间工艺美术的范畴，而门廊墙壁绘画则可以归入民间绘画范畴。

每一座民间建筑都是一个民俗文化宝库，它凝聚着劳动人民的心血和智慧，也反映了老百姓对待“生命”和“世界”的美学态度。

五、结语

民间美术是一个约定俗成的称谓。尽管有些人对“民间的”东西有歧视的心态，但社会分层的客观事实是谁也改变不了的，除非人类重回原始社会或是进入马克思所说的共产主义社会。我们经常讲文化生态平衡，其实说的就是文化要保持多层级多种类的状态，有层级就会有高层、基层之分。社会要平衡发展，就需要做好高层和基层的互动，就需要倾听“民间”的声音。艺术院校教学历来有“民间采风”或“下乡写生”之类的传统课程，其教育本质就是向民间艺术学习，从母体文化中汲取营养，从而达到传承文化和促进创作的目的。

中国艺术历来有“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区分，其实就是雅俗之分，民间美术便属于“俗”艺术。有些自诩为文人雅士或权贵政要的人看不起民间的艺术，以为来自乡村民间或基层社区的美术品粗、俗、野、土，不能登“大雅之堂”，其实“粗者不一定粗陋草率，俗者不一定俗不可耐，野者不一定野鄙无训，土者不一定土顽愚钝”①，有时候“大俗即大雅”。笔者在和西藏民间画师交往的过程中，发现他们不仅作品精湛，为人也很有修养，丝毫不逊于官方画家。

西藏民间美术是西藏基层社会的民众美术，自小邦时代一直繁衍至今，它不会因为进入现代化社会就消亡。“民间美术”的称谓可能会因为“拔高”或“扩容”的需要而更改名称，但民间美术的精神内核却是永在的。民间美术的分类是一个现实的学术课题，我们尊重各种分类学说，但改变不了它首先是“美术”的前提，也改变不了“民间的”接受现实。西藏民间美术是是西藏民俗和宗教的载体，更是西藏美术的基础。因此，从美术学角度进行分类研究是恰当的。

作者熊永松系西藏大学艺术学院美术系副教授

(资料来源：《西藏艺术研究》2013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