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自难忘
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苏轼《江城子》中的那一句“不思量,自难忘”,只是我和苏轼思念的对象不一样,苏轼不刻意回忆,想起自己的妻子——王弗,二十多年过去了,我没有刻意去怀念,今天突然想起已故二十多年的父亲。
以前只是偶尔担心和害怕,父亲老去后,不认识自己,但 是从来没有担心过父亲会离开我们远去。记得父亲病故的那天, 对我们来讲整个天都蹦蹋掉了。从那刻起,才真正知道什么叫 死别,才相信亲人真的会离我们远去。渐渐发现自己成了惊弓之鸟,亲朋好友生一点小病,一点点的不适,都会让我害怕他 们将会离我们远去。随着时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流逝,看的多了,经历的多了,想的慢慢地少了。或许是变得迟顿了、麻木了,不知不觉间,自己也步入了知非之年,这才在反思为人之子做的象您这样了吗?
一个有情趣的父亲
记得在我记事起,就觉得爸爸也和我们一样童心未泯。爸爸是一个生活特别有规律的人,每天都是 6 点起床晨跑,跑完点香、打茶、做早点,再叫我们起床。长年累月一般都如此,只有在冬天天公作美的情况下,父亲的常规就会被打破——下雪。
拉萨一下大雪,爸爸就会高高兴兴地跑到床前告诉我“下大雪了,赶紧起床”,而且这一天一定是穿早早准备的新的棉衣、棉裤、新的棉鞋。那一天我的耳朵和手都变得特别灵敏, 三下五除二就穿好了衣服,在雪地里堆雪人。那时,爸爸的晨练、点香、打茶都退居一线了,和我一起堆雪人。用纽扣做雪人的鼻子,不再新鲜了,爸爸对我说:“这个雪人的鼻子用红萝卜去做,会不会更好看?”我高兴地跳起来,用红萝卜做雪人的鼻子了,用红萝卜做雪人的鼻子了!家里没有红萝卜,爸爸像是在干一件大事一样,到一个一个的邻里家去要红萝卜,终于爸爸拿了一个红萝卜,高高兴兴地跑过来,把鼻子镶上了, 随后把自己的围巾围在雪人的脖子上,那是我最喜欢的雪人。每当一下雪,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因为爸爸会把它当成是一件大事,全程陪伴我,呵护我。
冬天我除了盼下雪,还盼着赶紧冷起来,这样,爸爸和我晚上就要忙起来。忙着烧开水,做凉开水,再做糖水,然后把筷子放入水中。第一次做冰棒时,我不停地问爸爸,会和我们买的5分钱的冰棒一样好吃吗?爸爸很有自信地点点头说:“一样好吃。”第二天早上,我被爸爸叫醒,爸爸边哼着歌,边左摆右摆着冰棒。我一⻣碌坐起来拍着手,高兴地喊着:“我的冰棒比卖的形状好看多了,象十五的月亮,好漂亮呀!”爸爸拿着冰棒,让我用舌头舔冰棒中间的那一部分,我用尽全身的力量,把舌头伸得长长的一舔,哇!真的好甜呀!爸爸把冰棒递给我,然后爸爸把除了我的两只拿冰棒的手露在外面外,全身用被子包的严严实实的,我在床上舔着冰棒,幸福极了!
无计可施的爸爸
我们家的孩子也和别家的一样,也会惹爸爸生气,唯一不同的是爸爸基本不打骂我们。大姐大了,爸爸基本连批评都没有,我最小特别宠我,二姐特别懂事,知道去配合爸爸。爸爸偶尔生气,去打二姐时,都要在地上不停地去找石头。小时候,我很好奇,明明地上有那么多的石头,为什么爸爸却要在二姐逃之夭夭之后,才能找到石头。长大后,我才知道他是舍不得打我们,自己找台阶下罢了!时光转瞬即逝,大姐成家自立门户,二姐考上大学去内地,我也长大了。我会时不时地惹爸爸生气,爸爸还是用老办法在地上找石头,而我不再是那个善解人意的二姐,死不跑,犟在那里,等着爸爸找石头打我。爸爸转了一圈,看我还没有跑, 站在原地,无计可施,只得大骂我:“真是一个日本鬼子,跑都不跑。”说完两手一背,怒气冲冲地回去了。后来,自己为人之母,非常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象二姐那样给爸爸一个台阶下呢, 想着想着潸然泪下。
不愿放手的父亲
我参加工作后,想着这下爸爸可以安心地享受晚年的生活, 可以不再为我们担心。但是恰恰相反,我十九岁参加工作,是刚入职,因此,每晚还要刻口算、油印出口算,数出班级人数,放在各位老教师的桌子上,这些工作一做完,天基本上黑了。爸爸每次都要到十字路口来接我,我虽劝过他不要来,但,可能我是个女孩,他不放心,天天都来接我。有一次我犯胃病, 输完液,爸爸让我休息,我不听爸爸的话,非要去上课,爸爸拗不过我,只好把我送到学校。当我放学准备回家时,我看到在人群中有一位头发苍白的老人,正用焦虑的眼光看着我,是爸爸,爸爸看到我,三步并成两步,牵着我的手问:“你怎么样,好一点没有?”我说:“好了,没事。”爸爸这才松了一口气说: “我以为你长大了,不用我操心,没用,这么大了,还要我担心,这一辈子,我不闭眼,一直要操心下去。”这一次我才有时间好好地看了爸爸一眼,我的世界真的有那么大吗?大到能去忽略这么一个伟大的父亲。爸爸真的老了,他这一辈子为了我们健康,快乐,幸福操碎了心。那时我抱着爸爸哭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
有爸爸真好,有爸爸的地方我就是独一无二的被您宠成公主,有爸爸的地方就是家,家是暖暖的、热热的、闹闹的、幸福的,感谢老天让我成为了爸爸的女儿。如今,您已离去,正应验了那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现如今,我很想反过来尽子女的责任,而今已太晚!如果有下辈子,爸爸让我做您的爸爸,您做我的女儿,我一定让我的世界变小,里面装满“爸爸您”。(作者:拉萨市第一小学 达娃卓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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