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曾在藏北工作的同事告诉我,刘叔夫妇退休居四川老家多年,而在藏北工作的女婿格桑,时常从高原前往盆地探望老人。缘分已经剪断,而情谊依旧绵延。
三十多年前,我和刘叔夫妇在藏北一个县城共事。刘叔是头儿,吴阿姨是营业员。我们一起搭伙吃饭,两口子常和我聊起在老家的独女刘梅,说她懂事,帮奶奶做家务、干农活,学习成绩在年级名列前茅。每逢节假日,吴阿姨总是把刘梅的黑白半身照片拿出来,念叨,端详。她们对刘梅的思念和愧疚,也使我想起远在苏中家乡的母亲,更加理解远离家乡在西藏工作的人们,那种“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的特殊心境。
几年后,我离开藏北到拉萨。其后,刘梅考上内地医科大学。刘叔夫妇不久也内调回老家工作。日子流水般逝去,后来我和刘叔他们渐渐没联系了。
突然有一天,刘叔来到拉萨找到我,悲哀泣言:“刘梅走了……走了。”我顿感震惊、痛惜。继而问起缘由才得知:刘梅临毕业那年,刘叔夫妇在内地给女儿联系了工作单位,可她就是不肯回四川老家,毕业后执意到藏北色尼小镇医院。两天前,医院突然打来电话,告知刘梅病逝的噩耗。
那天,我请假陪刘叔一起乘车到了藏北刘梅工作的医院。医院领导悲痛地说:“刘梅几天前患了重感冒,又连续做了几台手术,夜里,她一个人在宿舍去世了。后来得知她已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可能是突发心脏病引起呼吸衰竭。”
在整理刘梅遗物时,刘叔睹物思人,泪流满面。翻开刘梅的笔记本,我们才知道:毕业前刘梅和大学同班的一个叫格桑的藏族同学相爱,怕家里人反对一直瞒着。他们才领了结婚证不久,原定等休假一起回双方家里置办婚礼。
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我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藏族小伙子,穿灰色鸭绒上衣,黑色牛仔裤,瘦高个子、卷发、脸色黑黝,提着旅行包,满脸的泪在风雪中凝结成两道痕迹。他就是刘梅相爱的藏族小伙格桑。
中午,天空飘着雪,呼呼寒风夹带着雪花扑打在脸上,冰凉刺骨。我们和格桑在医院人员的引领下,走到离住院部东南不远的土坯屋停尸房。拉开房门,屋内光线昏暗,寒气迫人,阴森森的。一股浓厚的福尔马林的酸臭味道扑鼻。十来张木床上停放着遮盖白布的尸体。陪同医生轻缓地拉开盖在刘梅身上的白布,只见她面部僵硬,脸色苍白,双目紧闭,鼻挺唇淡,像熟睡一般。刘叔呆滞地看着女儿,老泪纵横,颤抖地用双手抚摸着爱女的脸,然后缓缓地伏下身子亲吻那冰冷的额头。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我的心也感到透不过气来的酸楚。
站在刘叔身旁的格桑则嚎啕大哭:“刘梅呀!都是因为我太自私,你才没能回内地工作,过早地走了。我对不起你,我有罪,有罪啊!”
我走到刘叔身边,轻轻地将他搀扶起身。突然格桑“扑通”跪倒在刘叔面前,哭泣地说:“阿爸,是我害死了刘梅,我对不起你们,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刘叔连忙将格桑扶了起来,抚摸着他的头和后背,声音嘶哑地说:“孩子,这不怪你,不怪你,你们是真心相爱的,这是梅儿的命啊!”然后他转过身又凝视着女儿许久。在医护人员和我的多次劝说下,才不舍地拖着沉重的双腿走了出去。屋外白雪无尘。
三十多年过去了,刘叔夫妇进入耄耋之年,格桑也已人到中年。而他们一直藏汉亲如一家,情浓于水。女儿不在了,女婿的孝道犹存;离开西藏日久,而高原情结永远涂抹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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