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讲课的老师

    在我的记忆里，对两位老师印象很深刻，她们的特别之处在于，两人都是坐着讲课。

    初三那年，我们班来了一位新的政治课老师李老师。她第一天上课，就让全班同学吃了一惊，虽然之前班主任提到过李老师的身体不太好，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弱不禁风的她站上讲台时，我立刻有个念头，这就是一个林黛玉嘛。李老师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她有严重的胃病，不能站立太久，以后需要坐着讲课。初三是毕业班，面临着升高中，学校向来都是安排有经验的老师授课。李老师身体不好，讲课却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她细细的嗓音，宛如山涧的小溪，缓慢、洁净。课间时常穿插典故，一向枯燥的政治课变得生动活泼起来。

    班上有几个调皮的学生，被安排在最后两排，他们成绩不好，也不太愿学习，班主任对他们的要求是自己玩可以，不要打扰别的同学。时不时的，教室后面会发出一阵喧闹，那是他们之间的戏耍争斗，不但自习课是他们的自由时间，连上其他课时也会泛起波澜。一次，有两个学生在政治课上闹出了动静，李老师望着他们，眼神依然温柔。过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说，“别再闹了，好不好？”教室里沉默了许久，大家都盯向后面，那两个同学低着头不再言语。以后，李老师的课上再也没有人捣乱，政治课测试成绩也整体提高。四个月后，又换了一位吴老师教政治课，班主任说李老师住院了，需要长期治疗。我们没有再见到她，却常在私下里念叨着她，政治课堂也依旧是最安静的。

    高中的班主任姓苏，精明干练，特立独行。她教语文课，不同于别的老师那样照念课文，也不要求我们死记硬背，极少写板书，一年用的粉笔还没有别人一个礼拜用的多。苏老师上课时，都是背靠座椅，有时翘起腿，拳头轻敲膝盖。她的声音低哑，眼神犀利，盯得人心里发慌。她尝试过“让每个人做一天班主任”，意图让学生自己管理班级。头两天的“班主任”按部就班，后来的开始攀比新政，由竞选班委、自由提意见，发展到“班主任”提前放学、将自习课改为游戏课等等，轮了十天后，在邻班同学的羡慕下，被学校紧急叫停，这个超前性的革新夭折了。

    苏老师鼓励我们看课外书，多看古典文学和世界名著，文字语感有了，语文自然就会好。我按照她的办法，阅读了大量书籍，逐渐觉得课本里的文章很容易学，作文水平也提高得很快，我的作文常被选为范文在课堂上朗读。我看书也大胆起来，在她的语文课上，常常捧着课外书看。有一次，我看得很入迷，被她瞧见了，她走到我身边时我还不知道。她拿起书看是《宋词鉴赏辞典》，点了点头放下，然后回到讲台上继续她的课。以后，在她的课上她再也不管我看什么书了。

    高二下学期，苏老师离职去了南方，据说是那边有座民营学校聘请她，而她在本校也不太合群，离开，对她而言，或许是个解放。

    两个坐着讲课的老师，有着不同的脾性和讲课风格，却都是令人难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