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任万杰
幼时的重阳节,天还未亮,祖父就背着竹篓去后山采茱萸,回来时裤脚沾着露水,竹篓里躺着带着晨雾的绿枝。祖母坐在石阶上分拣,指尖划过叶片,嘴里念叨着“插茱萸,避灾祸”。我蹲在一旁,把茱萸叶编成小环,套在祖父的拐杖上,他笑着摸摸我的头,那时不懂“敬老”二字的分量,只觉得重阳就是满院的菊香、甜糯的糕饼,还有祖父肩头落满的阳光。
最难忘的是酿菊酒,秋分过后,祖母就把晒好的菊花收进陶罐,等重阳那天,和新米酿成的酒一起封坛。她戴着老花镜,在坛口贴红签,上面写着“福寿绵长”,字歪歪扭扭,却比任何书法都珍贵。“这酒要存够一年,明年重阳给你爷爷祝寿。” 祖母边说边把坛埋在桂花树下,我趴在旁边,偷偷在坛边做了个小标记,盼着来年早点喝到菊酒。后来祖父走了,那坛酒再也没开封,埋在树下,成了我再也说不出口的牵挂。
去年重阳,我回了趟老家。老宅院的竹篱还在,只是菊花开得稀稀落落。祖母坐在石阶上,手里拿着祖父的旧拐杖,上面还留着我当年编的茱萸环痕迹。她看见我,急忙起身去厨房,端出刚蒸好的重阳糕,“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我特意多放了枣”。糕上的枣子还是那么甜,可少了祖父在一旁笑着说“慢点吃,别噎着”,竟觉得少了些滋味。
那天我陪祖母插茱萸,她的手有些颤抖,我接过她手里的茱萸枝,仔细插在门框上,就像小时候她教我的那样。“你爷爷要是在,看到你回来,肯定高兴。”祖母的声音带着哽咽,风穿过竹篱,吹得菊叶沙沙响,像是在应和她的话。
如今在异乡,重阳成了遥不可及的念想。办公室的同事递来一杯菊花茶,说:“喝点这个,清肝明目。”可那茶里没有老家山泉水的清甜,也没有祖母晾晒菊花时的阳光味道。视频电话里,祖母拿着手机,给我看院里的菊花,“今年开得特别好,你要是在家,肯定会在旁边拍照的。”她还说,邻居张奶奶昨天来家里,送了块重阳糕,“和你小时候吃的一个味,我给你留着呢”。挂了电话,手里的菊花茶凉了大半,才发现不知何时,眼泪已经落在了杯沿。
傍晚时去了趟公园,看见几位老人在树下下棋,旁边摆着搪瓷缸,里面泡着菊花茶。一位老爷爷指着棋盘,笑着对对面的老人说:“当年我和你爸,就是在这棵树下下象棋,他总让着我。”另一位老人笑着回应:“现在该我让着你了。”夕阳落在他们的白发上,像撒了层金粉,那画面,像极了小时候祖父和邻居爷爷在院里下棋的模样。忽然想起小时候,祖父总说:“敬老就是把陪伴当成礼物送给老人。”那时不懂,如今在异乡的公园里,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回到住处,我把买的黄菊插进花瓶,又拿出手机,给祖母订了束鲜花,备注里写着“祝您重阳安康”。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花瓶上,菊影婆娑,像极了老家院里的模样。我想起祖母埋在桂花树下的菊酒,想起祖父肩头的阳光,想起那些年重阳的温暖时光。或许,敬老就是记住长辈的牵挂,把思念藏在每一个节日里,思乡,就是无论走多远,都记得回家的路,记得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暖。
夜风带来一丝凉意,花瓶里的菊香漫开来,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满院菊香的重阳,祖父笑着接过我编的茱萸环,祖母在灶台前蒸着重阳糕,阳光穿过竹篱,落在我们身上,温暖得让人不想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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