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请看，这件造型别致的陶罐，是否像两只依偎的小兽？它出土于西藏昌都卡若遗址。这处遗址堪称史前文明交融的无声史诗……”周末，西藏博物馆“雪域长歌”展厅内人头攒动。典藏研究部主任何晓东正绘声绘色地为观众讲解这件镇馆之宝——朱墨彩绘双体陶罐。

这件陶罐高约19厘米，为两袋形陶体相连造型，平底短钮，胎质为夹砂黄陶，质地粗朴。一腹饰双勾三角折线纹，另一腹饰双勾菱形纹，纹饰均先刻画成形，再于沟槽内敷施朱、黑两色矿物颜料，宛如史前工匠以陶为纸、以彩为墨所绘的原始图腾。这种“刻画填彩”的技法色彩鲜明、对比强烈，是卡若陶器的一大特色。陶罐肩部的穿孔钮似兽耳，可系绳携带，兼顾神圣性与实用性。

1978年，海拔3100多米的台地上，昌都澜沧江畔的卡若村相继出土了磨制石斧、碳化粟粒，以及这件双体陶罐，呈现出青藏高原早期以农业为重要生产方式的文明图景。

这件双体陶罐，是做什么用的呢？陶罐表面有明显的烟熏痕迹，且出土时带有修补印记，表明它曾被反复使用。何晓东介绍，考虑到其制作工艺复杂、造型独特，在同期遗存中极为罕见，专家推测，它很可能是社群中的贵重器物，用于祭祀、宴飨等彰显社会等级或宗教意义的场合，与后来礼器的概念有相通之处。

作为西藏新石器时代的人类文化遗址，卡若遗址引发考古界对于青藏高原早期文明起源的深入思考。在中华文明起源进程中，卡若遗址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经过仔细研究比照，专家们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这只双体陶罐的纹饰竟与千里之外的马家窑文化彩陶遥相呼应。马家窑文化中经典的折线纹、菱形纹等母题，在卡若陶罐上以本地独特的“刻画填彩”技法表现，仿佛两条文明长河在青藏高原交汇激荡。“卡若遗址中的人工栽培粟、半地穴式建筑、磨制石锛等，均与黄河流域的史前文化特征高度相似。”何晓东补充说。

凝视朱墨彩绘双体陶罐，我们能感受到中华先民在严酷环境中迸发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雪域高原与中原大地早在新石器时代便紧密相连的血脉基因。

（转载自《光明日报》2025年12月21日第0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