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为管护员嘎玛顿珠向记者展示长江流域模型板上的姜根迪如冰川。 记者 万靖 摄
一路向北,从那曲市安多县雁石坪镇启程,奔赴青海格尔木。车行于莽莽高原上,一侧是羌塘国家公园候选区、三江源国家公园唐北区域的苍茫,一侧是与之相接的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广漠,天地辽阔得望不到边际,心际也跟着舒展、延伸。
这一程,是27岁的嘎玛顿珠来到了“流动采访席”(巡护组在我所乘坐车辆的副驾驶位特别设置)。他是尼玛县曲如管护站的一名管护员,眉眼憨厚,笑起来会下意识挠头。“弟弟在读书,阿爸、阿妈年纪大了,风湿犯了就关节疼,走路都有些跛。”作为家里的长子,嘎玛顿珠肩上扛着比同龄人更重的担子。17岁中学毕业后,他便回家帮着父母放牧,恰逢管护站刚成立招人,他第一时间报了名,“既能顾着阿爸阿妈,又能有份工作,多好。”
可谁又能想到,这个如今把管护站当家的年轻人,也曾有过放弃的念头。
管护站初建时,物资配备还未完全到位,巡护全靠双脚。“每天走四五个小时,回头望,管护站还在视线里打转。”嘎玛顿珠说,“荒野里守着几间房子,每天见的都是‘老面孔’,感到孤寂、无聊,总念着读书时见到的外面世界,有想出去闯一闯的冲动。”
第一个月轮休回家,远远看见放牧点上父母佝偻的身影,在羊群里缩成两个晃动的小黑点,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奔跑向前,默默接过鞭子,跟父母一起把羊群往家里赶。那点闯荡的心思,终究抵不过对家人的牵挂。
休假期满,他回到管护站。这一次归来,“管护站竟有了过年般的喜庆——新的皮卡车、摩托车到位了,厚实的防寒服、高清望远镜、应急救援设备等一应俱全。”巡护的脚步,终于能迈得更远。
嘎玛顿珠至今记得第一次撞见野牦牛的那份激动。“那天和队友骑着摩托,一口气冲到四十公里外的吉林山脚,山脊忽然冒出两团黑影。”他慌忙熄火,举起望远镜的手直打颤,又一把塞给队友:“快帮我瞅瞅,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确认是野牦牛那一刻,他干脆蹲到地上,相机咔咔连拍,当晚,他在巡护日记里一笔一画地写道:“终于不是数到眼花的藏羚羊了!”
现在,这些野牦牛已是“老熟人”:管护区东边三四十公里区域,大概有三四百头野牦牛;成群出现的基本是母牛,不会主动攻击人;公牛独行,有攻击性,巡护时要保持五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藏野驴生崽的场景他也见过。母驴生产时,三四头公驴围成圈守护,二十多分钟就能带着幼崽行走,只是公驴护崽心切,有时把握不好分寸,也发生过将小驴踩死的情况。说到这儿,嘎玛顿珠的脸上满是惋惜之色。
最让嘎玛顿珠感到振奋的,是野生动物数量的增加。“管护站刚成立那年,我们记录的藏羚羊、野牦牛、雪豹、棕熊、黑颈鹤……各类野生动物总量约三四万。第二年汇总,总量达到了五万多。”窗外的光落在他脸上,眼里的笑意比那道光更亮。
车驶入青海区域,在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我们了解到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的悲壮故事:20世纪90年代,因盗猎,藏羚羊数量锐减至不足两万只。之后,因为有了英雄索南达杰那样的守护者们,如今藏羚羊的数量已恢复至7万多只。
“我们的英雄罗布玉杰也是在保护藏羚羊时,被盗猎者杀害了。”嘎玛顿珠轻声说,随后他的语气变得坚定,像在宣誓,“我们要沿着英雄足迹继续保护这些动物,让羌塘生灵永远自在、安宁。”
这一路远行,也的确拓宽了嘎玛顿珠的视野。他看见从西藏境内孕育的大河,在不同地段被唤作“沱沱河、通天河、金沙江、长江”;他看见自己每日守护的荒原,连接着更辽阔的生态图景;他看见自己不是孤独的守望者,而是无数同行者中的一员。看得出,他对这份职业有着日益深沉的责任与热爱。
车窗外,可可西里的荒原依旧无边无际。嘎玛顿珠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也停下采访,沉入自己的思绪。这一程“走出西藏看西藏”,“江河同源、守护同心”的暖流,不知何时已流入心底。
我在心里问自己:“为何有些时刻会感到深深的震颤和共鸣?这一路,我们总为成群生灵、巍峨冰川、浩荡江河而惊叹,仿佛是它们给予我们前行的力量。可细想来,其实心中早就埋下了某种念想,才让我们在第一眼便认出了那些‘风景’的意义。物与我就这样相互映照、和谐共生,而欣喜与自洽也悄然生长其中。”12月28日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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