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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土阿里:经典男人的措勤情怀

2015年05月14日 16:43    来源:北京文学    记者 杜文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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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见到刘道新的时候,笑场了,这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因为在此以前,关于他的故事太多,而那些故事,谁听了都会捧腹大笑。

    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呢,完全是南辕北辙,风马牛不相及啊。

    毫不夸张的说,刘道新是一位经典男人,用金领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西装革履,仪表堂堂,高一分则高,矮一分则低,宽一分则胖,窄一分则瘦,面容白皙俊朗,双目炯炯放光。这与我作的案头准备完全不同,网上查到的照片,全是大毡帽、运动装、黑黢黢的脸庞,跟藏族汉子没有多少区别。眼前的他,光鲜明朗,仿佛换了天堂。

    最重要的一条是,刘道新的年龄似乎并不大,学历还不低。看见他,会让人想起一句古诗词,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这样的男人,走在王府井大街,也会招来众人的回眸。

    措勤,这个想起来就头晕眼花的地方。在阿里以外的西藏任何地区,只要你说去阿里,人们就用疑惑或敬佩的目光注视你。在狮泉河镇,你要说去措勤,也有人上下左右打量你,审视你是否高原反应犯迷糊,在说胡话。的确,阿里是西藏的西藏,措勤又是阿里的阿里。

    措勤县平均海拔4700米以上,全县人口1.3万,县城常住人口0.23万。全县除有草地外,无超过20公分高的植物,有大片的无人区,常年大风不断,有的地方没有夏季。

    2008年全县人均年收入2100元。县城基础设施匮乏,没有基本的水、电、暖。没有自来水,饮用水靠人工挑。县城有一座实际出力不到40KW的光伏电站,限时供电,每天晚上10点钟以后县城一片漆黑。取暖靠生炉子,烧牛羊粪,冬天晚上零下30多度,不管盖几床被子,都感觉浑身冰凉。

    许多老百姓对太阳,有着别样的情怀。认为太阳是神,把太阳的光和热用多了,会累坏神的。对此,刘道新们费尽口舌,耐心解释。

    扎西罗布生于1980年,是土生土长的措勤人,任措勤县工商局局长,几岁的时候,就知道一件事。毕业于北京一所师范大学的学生,主动申请到西藏工作。组织上把他分配到拉萨的一所学校教书,他不愿意,请求到西藏最艰苦的地方。自然就到了阿里,阿里领导格外惊喜,热情欢迎,终于盼来了首都北京的高材生,把他送到地区中学教书。他依然不同意,要求到更艰苦的地方工作,把最美好的青春和年华献给西藏的教育事业。组织上慎之又慎,将他送到了阿里地区七个县中条件最艰苦的措勤。当时,措勤没有中学,只有小学,这位高材生就在措勤小学当了一名教师。

    校园里终于响起了悠扬的二胡声,清脆的口琴声。老师同学欢天喜地,逢人便说,措勤来了一位天底下最白净的男人。没过多久,二胡声渐渐变弱,口琴声显得凌乱。再后来,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一切归于平静。

    谁也不知道大学生去了哪里。后来,听过大学生优美乐曲的人,去内地出差学习,四处打听,杳无音讯,好像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到过人世间,没有到过阿里和措勤。

    他还给我说起一件事,一位分配来措勤工作的小伙子,一年以后,搭乘一辆大卡车,回到青海格尔木的家中,当时阳光灿烂,碧空万里,母亲打开房门,连声问他,你找谁?

    胡子拉碴,面孔黢黑的儿子,忍受不住这句问话,一头扑进母亲怀里,嚎啕大哭,边哭边说,我找你。

    扎西罗布和他的伙伴一样,从小没有见过树,不知道鲜花长什么样子。到拉萨以后,抱住柳树兴奋得喊叫,好大的花啊。

    他还说,外地人离开措勤以后,会有后怕的感觉。他经常听到一句话,不来西藏后悔一辈子,来了西藏一辈子后悔。

    援藏干部贺鹏告诉我,就在几年前,一位藏族大学生分配到措勤工作,父亲爱护儿子,怕他一个人到措勤不放心,从拉萨乘汽车,好不容易到了县城,把儿子安顿好以后,父亲却因高原反应死在了措勤。

    在措勤,由于缺氧引起心慌气短,思维迟钝,行动木讷,走路不能快,更不用说干体力活了,好多四川民工因为忍受不了高海拔的折磨,宁愿不要工钱偷偷溜走。

    我曾三次到阿里,到过阿里地区七个县中的六个县,唯独没能抵达措勤。2010年8月20日,我随阿里地区广播电视局刘局长和尼玛局长到改则县,参加改则县建县50周年大庆。改则是措勤的邻县。这一天,白天晴空万里,天高气爽,穿一件衬衣,夜晚得穿棉袄。县政府招待所,柴油机发电,灯泡忽明忽暗,瞬间又彻底熄灭,隔段时间自行亮起。房间里有卫生间,但没有自来水。每间客房准备有一个铁皮水箱和舀水的铁勺。手机信号时有时无。看到的最新报纸是半个月以前的。

    刘局长对我说,阿里地区电视台一年广告费三万元,已经比较客观了。

    2007年7月30日,刘道新作为国家电网公司援藏干部,赴任阿里地委副秘书长、措勤县县委副书记。

    按照贺鹏的说法,措勤还处于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的生活状态。正是在这样一片贫瘠的土地上,刘道新作了很多实事,被老百姓亲切的称为“米面油书记”。

    国家电网公司和地方政府一起,制定有严密而长远的援藏计划。首当其冲,是解决措勤的供暖设施问题,之后逐步解决供水、排水等其他基础设施。

    身处雪山缺水喝,令他们无奈而头痛。由于缺乏电力供应,深井供水远远达不到需求,尤其是冬天,百姓饮水更为紧张,只能勉强饮用浅井或地表水,水质较差,供水时间受限。一早一晚,有人挑着水桶沿街卖水,有的用编织袋或羊皮口袋,装冰化水饮用。

    经过水质化验和取证,确定了从11公里以外的雅凯山,引优质山泉水入县城的供水方案。这个方案利用200米的天然落差,克服了措勤缺动力的制约。刘道新同贺鹏等援藏干部一道,多次爬上山头,凛冽的寒风仿佛要刺穿整个身躯,缺氧的大脑阵阵剧痛,本地干部也难坚持。该项目于2009年开工,2010年投入使用。

    一次下乡,刘道新和王战到一户牧民家,进屋后,差点把他吓住,这是对他关于贫困想象的最大挑战。解放这么多年了,西藏民主改革几十年了,竟然还有如此贫穷的地方,这么困难的人家。

    狭窄的房间里稀稀拉拉放着几个瓢勺,墙角放着几件农具,阴暗的屋子中间放着一口冷锅。没有床,也没有炕,两位老人在锅台边的地上,铺了一条又薄又破旧的布毯子,晚上睡觉把藏袍盖在身上当被子。11月的天气冰天雪地,漫漫长夜是怎样被他们熬过来的呢。

    从进到这户人家,到走出家门,刘道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几天以后,他和王战再次走进这户人家,将米、面、油、棉被、毛毯,亲手送到老人手中。老人把刘道新和王战的手拉起来,紧紧贴在自己皱纹密布的脸颊上。

    从此以后,刘道新和王战每次下乡,车上都装满米、面、油、棉被和毛毯。哪户人家生活困难,随时得到帮助。还常常拿出自己的工资,进行援助。

    曲洛乡一位特困户,无牲畜,不具备自主脱贫能力,刘道新当场与乡领导商量对策,认为必须从源头和根本上解决问题,不能一味地依赖救济,提出了集中购置母畜,将母畜无偿租借,定期回收仔畜的方式,使这类贫困户通过“借母畜还子畜”的方法,尽快实现脱贫致富。

    完善和修建天葬台,也是深得民心的一件大事。

    措勤是纯牧区,全民信教。对天葬看得无比神圣。措勤原来只有一个天葬台,站在县城,就能看见。秃鹫和其他生灵一样,因为缺氧,行动缓慢而迟钝,飞翔高度不高,顺坡滑翔,抢吃尸体的积极性不高。

    一次,一位藏民去世,被送到天葬台天葬。几天以后,一只野狗把一只人手拖到了街上,在县城掀起轩然大波。

    按照藏民的传统说法,天葬可以免受下地狱之苦,直接升入天际。天葬时秃鹫争抢尸体,说明死者一生功德圆满,预示着将来有好的转世,最为吉利。如果秃鹫不食其尸体,或者食之不尽,会认为不祥。现在,天葬的尸体不但没有被秃鹫吃尽,还被野狗拖到街上,招摇过市。不但死者家属愤怒,所有藏民都为之恐慌。

    秘书还没有给领导汇报,所有领导干部都知道了。怎么办?天葬是一件涉及到千家万户的事情,是民族稳定的基础,不解决肯定不行。

    深打桩基,给现有天葬台加固铁丝网,防止狼、野狗、红狐狸、老鼠及草原上的其他动物进入。围场内还增加了玛尼石、经幡等吉祥物。在远离县城的牧区,新建了一个天葬台,方便就近群众。

    刘道新那个忍俊不禁的故事,原来事出有因。

    刚到措勤的时候,每顿饭都要吃好几个馒头,两大盆稀饭,吃完以后还觉得饿。有一次,他与贺鹏到地区汇报工作,在狮泉河镇一家饭馆,一顿吃了六个鸡蛋、十根油条、五碗小米粥。他的吃功,令服务员瞠目结舌,站在远处捂着嘴笑。以为这个人在基层待久了,肚子里没有油水,长途跋涉到地区,终于吃上油条了,看他的衣着气质,也不是吃不起饭的人啊。

    后来,地区一位领导到措勤检查工作,亲眼见识了刘道新的饭量。对他说,这是一种高原病。刘道新才强行管住自己的胃口。

    措勤人到地区,除过吃一顿有青菜的饭以外,还有一件大事,就是洗澡。贺鹏说,在措勤的日子里,就没有好好洗过澡,实在过意不去了,烧些热水,擦一擦身子。全县只有武装部有浴室,也不是经常开放,缺电少煤,水温忽高忽低,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人家。

    措勤不产蔬菜,所有蔬菜都是从拉萨或狮泉河镇运来的。富人吃菜,穷人吃肉,是西藏特色,措勤也一样。措勤不产萝卜、白菜,但产菌菇,这令外来者趋之若鹜,县长书记们也不例外。

    贺鹏特别强调,措勤的羊是紫绒山羊,羊绒非常珍贵,肉质特别鲜美。有一次他和刘道新同时吃了菌菇烧羊肉,过了一会就闹肚子。因为房间里没有卫生间,又是雨夹雪天气。半夜三更爬起来,严严实实穿上羽绒服,打上雨伞。从房间到厕所200多米,一晚上跑了几个来回。好不容易折腾到天亮,刘道新打来电话,问他是不是闹肚子。原来刘道新也闹了一晚上肚子。刘道新的房间虽然有卫生间,但没有水。

    在措勤的时光里,很长一段时间,贺鹏都令援藏干部羡慕不已。因为他的妻子和儿子,天外来客般的到他工作的地方看望过他。

    那是7月末的事了。当妻儿从拉萨乘越野车出发,经过两天时间,才翻越5000多米的桑木拉大阪,还望不见措勤县城的时候,天公不作美,飘起了雪花。这使一直生活在石家庄市的高贵女人和小小少年,惊奇错愕。翻过一座雪山,又是一座雪山,妻子再也忍不住了,面对望不到尽头的雪原,嚎啕大哭。

    后来,他问妻子为什么哭。妻子说,不为什么,就是想哭。

    王战来措勤的时候,也不适应,晚上睡不着觉,老觉着气短头疼,每天基本上都是凌晨两点以后才勉强睡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突然憋醒,一看手表才过了一两分钟,鼻孔里每天都有血丝。尽管难受,工作还得开展。

    措勤到拉萨和地区的车辆很少,一旦有车去拉萨和地区,人还没走,就有搭车和带东西的人打来电话,或跑来说情。这令援藏干部很长时间才适应。知道这种情况以后,他们也乐意帮忙。

    有一次,王战出差到拉萨,措勤县的一名藏族职工打来电话,说自己的孩子在拉萨上学,凌晨突发疾病。接到电话以后,他立即赶到学校,和几名学生把病人送到医院。经诊断,孩子患的是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即手术治疗,他以家长的名义立即交了3000元住院费,使孩子得到及时治疗。

    我与刘道新、郭松山讨论过一个现象。

    内地援助西藏是国家政策,在人力、物力、资金援助的同时,要尽量保留西藏的民族特色。比如,藏区的很多街道、楼房、学校、会堂,被冠名为山东路、江苏广场、苹果学校、陕西宾馆等等,其实这大可不必。既然是援助,同一个国家,同一片蓝天下,藏族和汉族是一个妈妈的女儿。只是西藏暂时贫穷,需要帮助,但援助省市和单位,没必要在西藏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每样东西上都烙上自己的大名,贴上自己的标签。有的地方为了推进新农村建设,或安居工程,把原来的藏式民居推倒,建起一间间蓝顶红顶汉式民居,这不叫援助,这叫掠夺。

    刘道新曾动情的说,只有我们将心贴在牧民的心上,他们才会将脸贴在我们的手上。人的一生不能重来,我将生命中最宝贵的一部分献给了雪山,献给了雪山深处的人民,终生无悔。援藏注定是不平凡甚至是极其特殊的,我也将或已经在这平凡和不平凡中,寻找与提升自我,贡献自身的力量,实现人生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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