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这个DVD,摄像制作都是我,王进。是我和赵新华一起走川藏公路的时候拍摄的。
当时走川藏公路的时候,还耍了个小心眼,你知道,川藏线和青藏线、新藏线一样,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名副其实的天路。走那样的路要担风险,谁也不清楚会发生什么意外,得责任自负。在家过完春节以后,要返回阿里上班,我和赵新华同行,从西安到成都,再从成都进藏。
走川藏线是我预谋好了的。我的计划是援藏三年期间,把三条天路都走到。赵新华想从成都乘飞机到拉萨,他觉得飞机更安全。为了让赵新华和我同行,就对他大肆宣传川藏线风景多好多好,但不主动动员他一道走。见他没有乘汽车的意思,就告诉他,今天从成都到拉萨的汽车票卖完了。第二天,见他还没有同行的打算,又说车站今天不卖票。直到有一天,赵新华主动说要与我同行,高兴得我差点说出自己的阴谋。
走新藏线,搭乘的是一辆长途汽车,经过两天两夜跋涉,从阿里到了叶城,觉得像到了天堂。心想喀什比叶城还好,几个毫不相干的乘客拼了一辆出租车,急急忙忙赶到喀什。喀什果然比叶城还好。有高大的树木,可以洗热水澡,吃水果,喝饮料,还吃到了新疆大盘鸡。在喀什见到一位阿里同事,特别亲切,才几天没有见面,就像生离死别一样。
走青藏线的时候,感冒了,为了让自己舒服一点,头不至于太痛,药量喝得大了些。到唐古拉山口,迷糊得很厉害,原来把安眠药当感冒药喝了。想着好不容易才到达心中向往的地方,怎么能不拍照啊。强撑着拍照,发现其他人连车都下不了。
有一次,赵新华生病,很严重,需要送到新疆叶城治疗。赵新华希望我陪他一起去。病情后来得到控制,没有去叶城。但他对我的信任,是特殊环境下建立的特殊感情,很多人感受不到。在内地,同事作朋友的不多,但援藏干部,每个人都相互信任,是一生一世的朋友,可以把生命交给对方。这是所有援藏干部一笔巨大的财富。
赵新华在什么单位呀,哦,忘记告诉你了。他援藏前在陕西省丹凤县工作,援藏后在噶尔县任副县长,分管教育。阿里学校实行三包,尽管如此,还是有不支持孩子上学的家长。
有一次,牧民见赵新华又来家里动员孩子上学,就向他扔石头。还有一次,一个牧民拔出腰刀,威胁赵新华。同行的县人大副主任用藏语对牧民说,他是伟大领袖毛主席派来的。牧民才没有动武。
我们第三批援藏人员中,有一位叫刁晓军,是阿里地区检察院副检察长。他从拉萨开会返回狮泉河镇,事先说好那天下午就会回来。我们知道他会回来,就在酒吧等到很晚,没有等到。大家回去休息,到了第二天,刁检察长还是没有回来。我们也没有想到去问一问,打听一下。不知道怎么搞的,人在阿里会特别迟钝,缺乏深度思维,连自己的手机号码都记不清楚,刚刚见过的一个人,一转身就忘记人家叫什么名字。总之,刁检三天没有回来,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他是不是出了意外,或者有人想到了,不愿意说出来。直到三天以后,刁检回来了,请大家吃饭,每人敬我们一杯酒。我们很诧异,刁检平常是不喝酒的。这才知道,他们在戈壁滩上迷了路,失踪70个小时。
算了吧,刁检不会告诉你那70个小时的具体细节,他从来没有给人说过,我们也不主动去问。一辆车,几个人,茫茫戈壁。手机没有信号,没有食品,没有水喝,狼和旱獭随处可见,白天热得烤人,夜晚冻得发抖。还有一件可怕的事,离国境线那么近,谁能保证夜晚的车轱辘,一不留神会不会滑出国界。真的跑到邻国的土地上,会造成多大的国际影响。他可是政府的官员,而不是普通的羊倌。内心的煎熬谁能想象。
那三天检察院乱成了一锅粥,但又不敢大张旗鼓发动人去找,把消息一直压着。出动的几辆车,在路上找了几个来回,也没有发现一点线索。多亏日土县一位牧民发现了他们。
援藏干部,几乎每个人都有故事。
我援藏前在陕西省纤维检验局工作,到阿里以后,在地区质监局上班。干了一些工作,也遇到过危险,差点把命搭上,都算不了什么。
援藏三年我不后悔,其实最大的后悔是,我把父亲搞丢了。
我老家在安徽省全椒县,大学毕业以后留在西安工作。父亲跟我们一家三口在西安生活,妻子很孝顺,孩子很懂事。父亲患有老年痴呆和精神分裂症,有时候,我们把他送到敬老院。2001年,我援藏以后,就把父亲送回老家,跟我弟弟妹妹一起生活。2004年6月24日,结束援藏,从阿里回到西安。而我父亲于5月25日在安徽老家走失。我还没有回到西安,就得知了消息,但不太担心,因为以前也走失过几次,隔几天就回来了。但这一次,再也没有找到。
我曾经在各大网站发过帖子,十万元寻父王政清。如果他死了,把尸骨收回来,哪怕拍张照片也行。但从2004年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件事,只有几个亲戚朋友知道,每次他们见到我,问一声有没有消息。我摇摇头,或叹一口气。他们就不问了。
我弟弟说的对,他说,这辈子我们再也没有快乐了。
确实如此,几年来,我很少应酬,在外面应付场面才笑,心里一点也笑不起来。我表妹能理解,她说我不快乐。
有时候,同事或朋友的老人去世了,我就对人家说,多好啊,寿终正寝是件多么幸福的事。了解我家里情况的人什么也不说,不理解的,以为我神经分裂。
现在,我对生死看得很淡,比如地震,感觉到楼房在晃,人家往外跑,我不跑,懒得动。
我把在阿里的感受和想法写了一本书,名叫《走进高原》。一个读者对我说,他读了三次,哭了三次。有些思考,我没有写出来,但我妻子和舅舅读出来了,他们最了解我的内心,知道我的甘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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