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到嘎玛沟这个名字,是进藏的第2天,一个在西藏工作了30多年的老西藏,对我说,砺锋,你应该去一次嘎玛沟,去拍拍这个珠峰后花园,养在深闺无人识,我已经在西藏工作三十多年了,还没有去过,但是值得一去。
一个沟,凭什么被称之为珠峰后花园呢?一个沟,为什么被称之为世界十大徒步线路呢?一个沟,为什么从来没有影像资料流传,网络上甚至连图片都很少?带着这些疑问,终于在2014年的5月,作为上海文化与旅游援藏重要项目《魅力日喀则——后藏》系列纪录片,我们开始了嘎玛沟之旅,这也是首次运用4k超高清和无人机航拍,全程记录嘎玛沟。
听说我们要去拍嘎玛沟,曾经八次登顶珠峰的丹增主动要做我们的向导,丹增说,他是日喀则人,希望能把如此美丽的景色介绍给全世界的人,让大家知道,日喀则不仅有世界第三极的珠峰,还有温暖湿润的亚热带森林。我当时很是不解,一个沟能有那么令人向往吗?我问丹增,嘎玛沟与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相比如何?人家可是大峡谷啊?嘎玛沟再美,也只是一个沟啊。丹增看看我,笑着说,等穿越结束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第一天的行程就给我们一个下马威,要徒步翻过海拔5000米的雪山,由于冬天的雪还没有融化,齐腰深的大雪覆盖了整个山,根本无法判断哪里是路,哪里是悬崖,我们只能跟着牦牛队的脚步,让牦牛先踏出一条路出来,再深一脚浅一脚的缓慢前进。经过10个多小时的徒步前进,所有的人都快筋疲力尽了,丹增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跟我们欣喜地说,今晚的宿营地快到了,我们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眼前除了一片碧蓝的湖面,就是漫天的雪地。在疑惑中,我们继续走了不到500米,一转身,就看到了有一片草地,唯独这里没有雪,先期抵达的牦牛队已经围成一圈,刚刚搭好的帐篷也开始炊烟袅袅了,远处的夕阳虽然开始西斜,但仍然散发出高原上独特的倔强的刺眼光芒,照在雪山上,似乎给雄伟的雪山批上了一套金黄色的铠甲,守护着亘古不变的雪域高原……
在第二天的晨曦中,我们继续开始前行,翻过小乌拉山垭口的时候,发现这里竟然有着传说中的西藏古长城,甚至在一个拐角,我还发现了锈迹斑斑的长矛头,伴随着猎猎的经幡风声,彷佛在诉说着古战场上的残酷和壮烈。陪同我们一起的牦牛工普次看到我对这古长城很感兴趣,灌了一口自酿的青稞酒,用并不流利的汉语对我说,当年他的祖先就在这里跟清军一起抗击过廓尔喀人,当年廓尔喀人顺着陈塘一直打到萨基塘,在这个垭口的地方被阻击。说完之后,普次又喝了一口青稞酒,奋力爬到垭口的最高处,像变魔术般一样,从胸间拿出一条洁白的哈达,系在一块大石头上,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跟自己的先辈诉说着什么,久久不愿下来。
穿过垭口,向导丹增告诉我:“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从海拔5400米一直下降到海拔2000米的陈塘镇,沿途我们可以看到暖湿气流顺着巨大的山谷一路上行,止步于这个海拔并不算很高的垭口。”正说着,丹增指着垭口上空说:“你看,翻滚的云只能在这里不停的挣扎,无法再前进一步,这里的海拔还不到6000米,为什么这些云就这么听话,不越雷池一步呢,这到现在都是一个谜。”
海拔的变化,在嘎玛沟绝不是均匀的,等我们绕过最后一块巨石,突然间眼前就豁然开朗,出现了巨大的平地,大到让人瞠目结舌,平的让人怀疑我们还在嘎玛沟。在这片平地上,散发出一种独特的中草药味道,我正在疑惑,牦牛工普次已经折下几根小枝条,一根含在嘴里嚼起来,另外几根给了我们。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们身处的是一大片野生红景天灌木丛,红景天的独特味道让疲惫不堪的我们为之一振。然后更让我们震撼的是,穿过红景天灌木丛,脚下竟然没有路了,只看到对面的河谷在我们脚下近千米,嘎玛藏布奔腾的江水冲击着一切阻挡着它的东西,发出咆哮声,在嘎玛藏布的上方,是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在垂直高度超过千米的山坡上,杜鹃花从山脚下开始次第开放,最上面的还在含苞待放,山脚下的已经开的肆意烂漫,彷佛用花语告诉人们,时间就是如此的立体,我立在绝壁前,竟然发现没有什么语言可以表达此刻被震撼的心灵,久久不能言语。
同行的摄像师们已经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不停的拍摄这美妙的景色,我们用牦牛驮进来的航拍飞行器也被组装完毕,准备拍摄这连绵几公里,高达千米的杜鹃花卷。也不知道是海拔的原因还是注定我们无缘空中纪录,航拍飞行器刚升空几十米,还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动作,电池就开始报警,接连换了三块电池都是如此,我们只能无奈地放弃航拍,倒是4k摄像师乐此不疲,似乎没有一点高原反应了。
下山,我们手脚并用,几乎垂直地走到了嘎玛藏布河谷,才发现杜鹃花,不,应该叫杜鹃树,是如此壮观,和我们平常见到的杜鹃花不一样,这里的每一棵杜鹃都高达5米以上,花开的如此茂盛,稍微离得远一点,就只能看到满树的红色,像燃烧的巨大火把,偶尔有风吹过来,几片绿色的叶子摇摇晃晃地从花丛中钻出来,才提醒我们,这是一棵杜鹃树。
再回头的时候,才发现我们刚刚下来的地方已经被云笼罩,而此刻,我也开始明白为什么英国探险家霍华·巴瑞先生将嘎玛沟称之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山谷”了。
连续走了三天,每天长达10个小时的徒步,让摄制组所有的人都接近了崩溃的边缘,队伍也拉的越来越长。为了拍摄一个镜头,摄制组甚至要爬半个小时的山取景,再不断地根据景别更换镜头,补光,力求让每一个镜头淋漓尽致地表达嘎玛沟的美。
伴随着嘎玛藏布(藏布:藏语中江的意思)凶猛的咆哮声,我们慢慢进入了亚热带森林,走进了我们第四天的宿营地,萨基塘。萨基塘,传说中,是因为修建萨迦寺等木头都是从这里取材而得名。我们的宿营地边上就有一个废弃的石头房子。牦牛工普次不愿意跟我们一起住在帐篷里,一头钻进了石头房子,像变魔术般,迅速搭起了火堆,煮起了酥油茶,浓郁的奶香吸引了我们也钻进了房子。普次边煮茶边说,这个石头房子原来就是伐木工人的住所,萨基塘再往下走一点,就可以看到巨大的柏树,每一棵柏树都是几个人合抱粗的,而且特别神奇的地方,伐木工人知道哪棵树可以被砍伐送去萨迦寺,因为几乎最大最直的树,它的树顶都是歪的,而且一定是向着萨迦寺方向的,好似向萨迦寺致敬。
在这里可以同时看到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玛峰,第四高峰洛子峰和第五高峰马卡鲁峰的壮丽景观。蔚蓝的苍弯下,雪峰格外醒目,美丽的旗云景观犹如平视。由于角度、距离的差异,珠穆朗玛峰显得秀美、洛子峰显得娇柔,而马卡鲁峰则壮丽异常。
正陶醉在取景框里的美景,我们的摄像镜头里突然闯入了两个夏尔巴人,这也是我们徒步嘎玛沟之后第一次遇到我们团队之外的人。经过普次的翻译,我们又都发出了啧啧之声,从心里由衷地佩服这些夏尔巴人,原来这些夏尔巴人是今天上午从我们两天前出发的地方出发,明天就要到达我们的目的地,陈塘镇。我们计划五天的行程,他们两天不到的时间就可以完成穿越。传说中,七八百年前,一支党项人的部落流落到嘎玛沟附近,变成了现在的夏尔巴人。夏尔巴人的孩子从脱离襁褓和大人的脊背开始,就要学着独立行走,一天走个几十公里,是家常便饭的事情。这里的山极其陡峭,若没有一双坚韧的脚板,是很难在这里长期生活的。夏尔巴人背夫是喜马拉雅地区的一道独特人文景观。
越往下走,越来越觉得暖和,空气中的湿度也增大很多,虽然没有高原反应了,但是整个摄制组的体力都到了极限,行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平常很少运动的我,整个右腿都无法弯曲,只能用登山杖蹒跚着前进。虽然走得很慢,摄制组对美景的拍摄却一刻都没有放松。在经过沼泽的时候,树与岩石合体生长,有的树将石头包裹起来,有的石头上长了两棵连体树,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柬埔寨的暹粒,甚至还有粗达几个人合抱的朽木倒在地上,被各种不知名的藤蔓缠绕着,青苔则模糊了沼泽与树木之间的距离,阳光从树叶的间隙中射进来,在原始森林深处的雾霭中,劈开一道道光痕,彷佛在提醒这片森林,它才是万物之主。与此同时,森林里还有悉悉簌簌的声音,伴随着树叶的晃动,让人立在枯叶上,感觉时间在这里已经凝固,彷佛千百年来就是这样,也将这样下去。
在快接近陈塘镇的地方,我们的航拍飞行器终于能够顺利飞行,在嘎玛藏布与朋曲河交汇处,我们的航拍设备贴水飞行,再极速爬升,越过参天大树,向世人展示这个长度达55公里,宽度接近8公里的嘎玛河谷是如何的壮丽。
等到航拍飞行器收工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几天前就关机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机了,而且竟然有一格信号,这个消息让摄制组所有人都兴奋不已,与世隔绝五天的我们终于重回人间。然后从接收到信号的地方,走到陈塘镇到时候,我们仍然用了整整五个小时。到达小镇的那一刻,摄制组的女编导忍不住眼泪,又哭又笑,尽情发泄着这几天的情绪,其他的人也都拥抱在一起,欢庆这一刻。
那天晚上,向导丹增在陈塘镇用竹管喝着鸡爪谷酒,用微醺的眼神看着我:“汤老师,出发前,你问我,为什么嘎玛沟被称之为世界最美十大徒步线路,您现在应该知道了吧?”,现在,我再回答您第二个问题,为什么面积超过400平米公里的如此雄伟的峡谷被称之为一条沟,那是因为这里的原住民天天见耸入云端的雪山,看奔腾激荡的江水,豪迈的已经不在乎这些,所以壮丽的嘎玛大峡谷也就被叫做嘎玛沟了。
离开嘎玛沟已经一年多了,也去过很多风景如画的地方,却很少有地方像嘎玛沟一样,在不经意间,就会时常闯进我的梦中,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五彩缤纷的杜鹃花,飞流直下的瀑布,奔腾不息的嘎玛藏布,丰富多彩的飞鸟——最忆嘎玛沟。(本文选自《我的西藏故事》投稿)
关于我们 丨联系我们 丨集团招聘丨 法律声明 丨 隐私保护丨 服务协议丨 广告服务
中国西藏新闻网版权所有,未经协议授权,禁止建立镜像
制作单位:中国西藏新闻网丨地址:西藏自治区拉萨市朵森格路36号丨邮政编码:850000
备案号:藏ICP备09000733号丨公安备案:54010202000003号 丨广电节目制作许可证:(藏)字第00002号丨 新闻许可证54120170001号丨网络视听许可证2610590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