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的第一年,我在藏北高原一座大山上的雷达站当炊事员。整座大山只有一条蜿蜒陡峭的盘山公路通向山外。
那年夏天,我和副连长随雷达站里的大卡车去山下附近的乡镇运物资,归来时车行到半山腰就下起了雨夹雪,盘山路本来就狭窄崎岖,一下雨就变得更加险峻。谁知车行到一拐弯处,突然,整个车身往外大幅度倾斜得厉害,车轮一阵急速打滑后,只听“嘎”的一声,车就再也不能动弹了。
雨雪仍不停地下着,凭经验,司机告诉我们,除了回站里求援外,别无办法。可是从山腰处到雷达站往返最快也得两三个小时啊!
就在我们束手无策、来回跺脚的时候,不远处的山岭上走来了5个杠柴火的山里人,很明显他们是当地藏族同胞。被雨浇得精透的藏族同胞像是看出了我们的窘迫。他们匆匆走过来,其中一个会一点汉语的藏族同胞上前问明情况后,就解下捆柴火的绳索,一头扎在车上,另一头则结结实实地绑在自己身上。副连长见状立即上前劝阻,因为这样太危险了,绳索捆在人身上,一旦卡车失控摔下去,到时连解绳索的机会都没有。那个藏族同胞边带领着其他四人同样把绳索困在身上,边用手比划着对我们说,只有这办法了,不把绳索绑在身上是使不出劲来的。
我和副连长也加入了一起拉车的行列。车发动了,我们就像拔河一样死死地拽紧绳索,并且整个身子都朝后仰着。忽然,危险的情况出现了,其中一位藏族同胞因用力过大,脚底猛地一滑摔倒了,绑在身上的绳索把他拉出好远。剩下的我们只好拼命地拉住车身,同时,用脚使劲地蹬住地上的石头,才使得往外滑去的车身受到了一点控制。倒在地上的那位藏族同胞立即爬起来,浑然不顾全身的泥浆雨水,马上同我们又一次合力拽紧了绳索。
就这样,车往前开,我们踩着泥浆边拉边跑,约半个多小时竭尽全力的拼博,卡车终于驶出了泥泞地带。
解开绳索,透过藏族同胞被雨雪淋透的衣衫,依稀可见一道道被绳索勒出的血痕。看着他们又忙碌地重新捆着柴火,副连长掏出香烟以示谢意,可他们都不愿意接受。那个领头的藏族同胞抬头望了望天,又用手指着前方用不太流畅的汉语对我们说:“山上雷达站是我们的老邻居了,你们就别客气了,快走吧!”
我们又重新上路了。然而,当我们开着车即将翻越另一座山脊的时候,回头望去,只见那5个藏族同胞还冒着雨雪站在山腰处望着我们。
多少年过去了,如今到处都有“视军队如长城,把军人当亲人”的标语暖人心扉,也到处都传诵着“军爱民、民拥军”的动人故事,而这段厚重的军民情谊在我心中与战争年代抬担架、做军鞋、送军粮等穿透历史硝烟的动人故事一样,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我的心里都是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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